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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早就迷失了方向,隻能深一腳淺一腳的跨步在坑窪不平的林地上,周圍起了一片灰霧,看不透的濃濁像洪荒的妖怪一樣緊緊跟隨,直壓得每一個人喘不過氣來。
狼嗥一直陰魂不散,尾隨著隊伍,沙沙的腳步不停的在向逃亡的人們敲響喪鐘。間或有人發出一聲悶哼,就喻示著被狼牙咬破喉嚨,也沒人敢回身去救。
有人被撲到在地上,瞬間讓人發怵的駭人慘叫就響遍了整個山林,鋒銳的利齒咬入血肉、骨頭被嚼的喳喳聲鑽到每個奔跑者的耳朵裡,激勵著他們跑得更快。
“砰!砰!”趙甲孫乙拳打腳踢,前方和兩旁竄出來的巨狼被擊得倒飛回去,撞翻大片同類,為死神招魂的靈幡阻擾稍許。
迷霧聚而又散,人們從上午一直跑到黃昏,死亡的威脅挖掘著每一個人身體裡的潛能。
他們一度以為自己死定了,所有的努力不過是在拖延時間的掙紮而已,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大多數人竟然奇跡般地活了下來。這也教會了他們一個道理,不到最後一刻,永遠不要放棄。
夜幕降臨之時,狼群終於被甩脫,再也聽不見它們的嗥叫與撕咬,一條長河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隊伍的麵前,月光下碧綠的河水閃著晶瑩的亮光,河麵微波蕩漾,月光粼粼破碎。
“沿著河往下走,看看有沒有平地紮營。”杜山道。
柳倩跟著補充“千萬不要喝河裡的水,這條河有些古怪。”
隊伍開始沿著河流下行,找了個空地,確認安全以後立即人仰馬翻,各自躺倒都坐不起來。一整天的奔跑耗儘了人們的力氣,現在隻想昏睡過去,天塌下來也不管。
杜山強打精神,清點了一下人數,發現這輪逃亡中又少了五個人,四大金剛也隻剩了三個。看來這金剛之數犯了佛主忌諱,不能強自充數,乾脆活幾個算幾個好了。
大部分人都露天席地地睡著了,柳倩的扈從騎士們仍然儘職儘責地為她布置好精美的帳篷。
在江晨的授意下,骷髏也勉為其難地紮了個小棚,隻是它手藝實在拙劣,四麵漏風不說,大概連身體都遮不住。有總比沒有好,江晨也沒法跟骷髏計較太多。
封陽夏叫了三個金剛,為杜山布置好第三個帳篷。他們新得杜山提拔,各個都想好好表現,將杜山請入帳篷後就忠心耿耿地守在門口。但由於實在疲憊難耐,不一會兒四個人就全都睡著了,東倒西歪,鼾聲震天。
林水仙坐在河邊,看著眼前碧波蕩漾,聽著河風吹動矮草的沙沙聲,不由無比懷念當初的沈月陽。
如果是由沈公子帶領這支隊伍,絕不會如此狼狽,不管什麼妖魔鬼怪擋路,萬道劍氣碾過去就行了。可惜沈公子被江晨打敗,一走之後就再無音信,也不知他還記不記得自己這個荒僻之地的可憐女子……
沒可能的!
以沈公子的出身和本事,不知有多少美麗溫柔的大家閨秀和小家碧玉自願投懷送抱,他怎還會記得我這麼一個鄉野村婦……林水仙自嘲地牽了牽嘴角。
她看著水波流淌而下,忽然轉過視角,望向江晨的簡陋帳篷,眼裡閃過複雜的光芒。
江晨既然能打敗沈公子,理應能跟沈公子一樣完全壓製這一路過來的妖魔鬼怪,為何他偏偏不肯出手?
難道他對於這些死去的同伴一點也不在乎,視眾生如螻蟻嗎?
我在他心中,是否會有些許不同呢?
昨天,究竟是怎麼回事,明明我已經打算跟他……最後為什麼醒來卻在自己的帳篷,而且一點記憶都沒有了……
林水仙想到此處,見空地上大部分人都睡著了,便欲起身。
她忽然又見到宋霜兒好像正往杜山的帳篷走去,還很緊張地打量周圍。
林水仙心中一歎,裝作沒看見的樣子繼續凝視河麵,隻用餘光偷瞧。
見宋霜兒鑽進了杜山的帳篷,林水仙才不慌不忙地站起來,迤迤然朝江晨行去。
這一次柳倩沒有阻擾林水仙,也沒有派小貂去搗亂。今天經曆了太多事情,柳倩已經沒有閒心再管江晨的風流韻事。
林水仙走到帳篷邊上,還沒敲門,就聽見裡麵傳來江晨的聲音“水仙姑娘,我今晚有點累,你明天再來好嗎?”
林水仙怔了怔,還想說點什麼,忽然眼前一暗,一具骷髏出現在身前,眼眶中鬼火幽幽,冷冷地看著她。
林水仙被瞧得有些發毛,即使知道這骷髏不會傷人,也覺得甚為可怖,連忙陪著笑轉身就走。
與此同時,宋霜兒也被杜山婉言拒絕“宋姑娘,今天實在太累,我想一個人做個好夢,所以……”
宋霜兒暗暗咬牙。本小姐難得主動一回,竟然還被拒絕了,這叫我怎麼好意思見人?
她擠出楚楚可憐的表情,哀聲道“杜將軍,夜裡風大,你就忍心讓我露宿野外嗎?”
“風確實有點大。”杜山緊了緊裹在身上的衣物,道,“不過風寒事小,失節事大。我這麼一個謙謙君子,怎麼忍心讓宋姑娘的名節受到玷汙呢?姑娘還是快請回吧!”
宋霜兒氣怒不已。這老流氓,明明昨天他第一眼打量自己的時候就色眯眯的,還有臉說自己是正人君子!
她恨恨地一跺腳,掀門而出,走過兩步,一抬眼就看到林水仙正從江晨的帳篷前往回走。
‘她也被攆出來了?’
兩人都生出同樣的心思,視線一碰,均覺得尷尬無比,僵硬地笑了笑,各自扭過目光,旋身走開。
宋霜兒走到角落裡,還沒坐下,忽然眼前一花,一個黑鐵塔般的大漢站在身前,朝她麵無表情地道“宋姑娘,我們小姐請你入帳一敘。”
“柳小姐?”宋霜兒玉容微變,“我,我跟她沒什麼交情。”
“一回生,二回熟。進來就有交情了。”
“我身體有點不舒服……”宋霜兒眼神慌張地四下亂瞄。
黑大漢一把抓住宋霜兒手腕,鐵箍般令她無法掙脫“正好,我們家小姐有療傷藥,可以給伱治病!”
“小姐,人已經帶到。”
黑大漢抓著宋霜兒往前一丟,宋霜兒身不由己地踉蹌幾步,差點摔倒在柳倩麵前。
“宋姑娘不必多禮,請抬頭說話。”柳倩的嗓音如出穀黃鶯般悅耳,卻讓宋霜兒心頭陣陣發冷。
宋霜兒抬頭看去,隻見柳倩坐在柔軟的虎皮椅上,慵懶而自然,透出一股優雅貴氣,令她不由自慚形穢。
周邊靈石寶玉點綴,還有熏香幽幽,在寒冷夜晚,帳篷裡仍溫暖如春。
後麵侍立著一個粉雕玉琢的白衣小婢,正漫不經心地打著嗬欠。
柳倩斜倚在扶手邊,單手托腮,一對剪水雙瞳緩緩在宋霜兒身上遊移打量。
宋霜兒被這種目光看得發毛,感覺自己好像成了獵物,老練的獵人已候在陷阱邊上,正待伺機動手。
她不敢直視柳倩的目光,低頭盯著自己腳尖,心頭忐忑不安,也不敢隨意開口。
半晌,一把悅耳的嗓音徐徐響起“宋姑娘,深夜冒昧相邀,失禮之處還請包涵。”
“不敢。”宋霜兒惜字如金,生怕說錯。
柳倩的視線在宋霜兒身上遊弋幾圈後,把隨意伸在前方的雙腳收回來,端正了坐姿,身子向前傾了傾,稍微壓低了嗓音“我有一個不情之請,請宋姑娘一定要幫忙。”
宋霜兒心尖兒猛地顫動了一下,麵上卻不敢表現半分,依舊是柔弱順從的語氣“柳小姐隻管說來,隻要是我能做到的……”
柳倩輕輕一笑,起身前跨兩步,立在宋霜兒身前,不疾不徐地道“既然你肯答應,那就再好不過了。把東西拿出來給我看看吧!”
宋霜兒花容倏地變色,腦子呆了半晌,才道“什麼東西?”
“就是你從燕虎屍塊中撿起來的那片玉簡。”
“哪、哪有什麼玉簡?”宋霜兒的目光四下遊離,想要尋找出路。
“宋姑娘,都到了這時候就彆給我裝傻了吧,需要我說得更明白一點嗎?《血神咒》的大名,我也早有耳聞,隻是想借來看一看,又不是不還給你,你何必這麼小氣呢?”
柳倩再進一步,幾乎快碰到宋霜兒的鼻尖了。
宋霜兒隻覺得這張近在咫尺的美麗麵孔帶來了巨大壓力,不由自主地後退兩步,發現已快退到門口了,隔著蓬門隱約可見兩個高大身影守在外麵。
“我,我真的沒有……”
“是麼?”柳倩臉上帶著在宋霜兒看來可稱之為邪惡的笑容,一點一點地靠近,“如果真沒有,那你敢讓我搜一搜身子嗎?如果我誤會了你,我一定賠禮道歉。”
“柳小姐,我……”
“知道我為什麼要把那幫奴才都趕到外麵嗎?你看,現在屋裡隻剩下我們三個女人了,想要證明什麼也會方便許多。你還不拿出來,非要我親自搜你的身嗎?或者你想掙紮一下?我提醒你一點,姓江的離這兒不遠,他外號叫「惜花公子」,如果把他驚動,就不隻是搜身這麼簡單了!”
“你不能這樣!”宋霜兒急得快要哭出來了。
“我為何不能?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小貂,動手!”
“啊!不要——”
守在門外的趙甲等人聽到帳篷裡傳出布帛撕裂的聲響、壓抑的低泣和無助的求饒,但一想到那是大小姐所在之處,他們連忙站得更加筆挺,各個眼觀鼻,鼻觀心,把一切不敬之念死死拒在心門之外。
一番折騰,徒勞無獲。
柳倩踩著地上的碎布條,微微喘息。
宋霜兒癱坐在軟席上,眼淚婆娑,低聲抽泣著。
“哭什麼哭!都是女人,又沒占你便宜!”柳倩困意漸起,有些不耐了,“說,東西放在哪裡?”
宋霜兒低頭不語。
柳倩氣惱地握緊了拳頭,小貂趕忙勸道“小姐彆急。她藏得很深,還是得讓她自己拿出來。”
“哼,這賤婢還挺有心機的,你想個主意收拾她!”
小貂微微點頭,右手抬起來,兩指捏著一根墨綠色的藤須,朝宋霜兒露齒一笑“早上經過樹林的時候,我見這東西能耐不凡,就特意留下來一根,現在也許能派上用場。”
宋霜兒用模糊的視線瞧了瞧,雙瞳為之一縮。
小貂手上的東西正是妖鬼藤的根莖,那東西以血為食,刀槍難傷,也不知小貂是怎麼弄下來的。
在宋霜兒恐懼的目光注視下,小貂蹲下身子,拿著那東西離她愈來愈近。
“隻有最後一次機會了哦,再不交出來,就把它塞到你鼻孔裡麵去,等它吃飽了就點一把火……”小貂說到這裡停下來,轉頭向柳倩征詢,“玉簡是燒不壞的吧?”
“當然。沒見燕虎那麼折騰都沒事!”
宋霜兒的眼睛越瞪越大,當妖鬼藤快要伸進她鼻孔時,她終於忍不住尖叫起來“我說!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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