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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晨的注視下,魔人翻身而起,在草叢中踩出沙沙聲,發出一聲聲急促的悲鳴,那是受傷猛獸才發出的桀驁不馴的叫囂。
江晨麵露凝重之色。眼前的單個魔人雖然不足為懼,但他已聯想到了更壞的結果。
——之前與林曦一起在幽冥森林逃亡時,即便遇到了兩百人的魔人大部隊,其中最強的也隻有六階「搬血」體魄,沒有七階高手。但眼下竟然就遇到了一頭七階魔人!
——這是不是意味著,附近的魔人數量,不止兩百個?
——放在當初的西遼城,一頭七階的魔人足以鎮壓一城,如今柴天鵬已死,更無人能阻擋它。而且七階魔人的出現不僅僅實現了高端武力的壓製,也意味著更多數量的魔人已經衝出封印。喬蟾所描述的“鋪天蓋地”之景象,未必不是事實!
“吼——”負傷的魔人從草叢中竄出來,雙爪前伸,大嘴張開,露出森森利齒,像一頭發狂的野獸朝江晨撲來。
撲擊之時,它周身都泛起無數暗紅色的符文,非用人間的文字所寫,充滿了一種遠古蠻荒的氣息。
刹那間,它的身軀淩空膨脹,帶來巨大的壓迫感,令江晨也生出危險之感。
‘八階魔人!’江晨圓睜雙目,心情跌入穀底。
“啪!”
長鞭撩起一道黑色閃電,劃破長空。
另一頭魔人應聲而飛。
“臭東西,看你不死!”柳倩得意地舞了個鞭花,朝屍體走過去,“江晨,你好歹也是個玄罡高手,怎麼比我這弱女子還慢……”
江晨回頭看了一眼屍體,叫道“彆靠近它!”
“怎麼……”
柳倩剛走到屍體麵前,那屍體猛地翻身而起,伴隨著猙獰的吼聲,周身同樣亮起暗紅色的野性符文,大嘴膨脹了一倍,朝柳倩的頭顱狠狠咬下。
沒有驚叫,沒有逃跑,柳倩已經嚇傻了,全然忘了該做出怎樣的反應。
她仿佛聽見了自己纖弱的脖頸被一咬兩截,骨頭在魔人嘴裡嚼得嘎嘣脆的聲響。
一道銀白色光暈自她眼際亮起,倏地一閃而過,帶著花花白白的東西和鮮紅的血液撒到了草地上,魔人連哀鳴都沒有就倒在了地上,健壯的身體遠遠摔出去,在草地上拖出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啊————”
尖叫劃破夜空。
柳倩捂著胸口,一連退了五步,被某根樹枝絆住,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她整個人如在夢裡,耳畔仍回蕩著嘎嘣嘎嘣的咀嚼骨頭的聲響,眼前一幕幕浮現自己脖子被咬斷、無頭屍身蜷縮在地痛苦抽搐的場景。
“呼,呼……”她喘著粗氣,牙齒咬得咯咯直響,又舉起鞭子,瘋狂地朝魔人的屍體抽去。
清脆的鞭打聲飄散在夜空中,驚起蟲鳴鳥叫。
好半天,江晨的聲音突然響起“彆浪費體力了,還得去找凶手。”
柳倩喘得更加厲害,問道“凶手不是它們?”
“不是。如果是這些魔人,死的人絕對不止一個。恐怕整個營地都沒幾人能活下來……”
柳倩驚魂甫定,見江晨抬腳欲走,忙問“你去哪兒?”
“那邊還有些魔人的味道,我去瞧瞧。伱先回去吧!”
相比於殺人凶手,江晨更關心魔人的蹤跡。八階魔人至少是統領級彆的人物,它們附近一定還有不少士卒,如果被這些來自異世界的惡獸發現了營地,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因此喪命。
江晨希望自己能暗殺一些零散的魔人士兵,實在不行,也要將它們引到遠處。以他的武技,隻要不被大規模部隊包圍,應可利用叢林的複雜地形脫身。
柳倩扶著樹乾站起來,見江晨越走越遠,咬咬牙,跟了上去。
江晨聽見腳步聲,皺眉道“你跟著做什麼?回去!”事關眾人生死,他的語氣不由自主變得嚴厲。
柳倩被他一喝,有些氣惱還有些委屈,彆過臉,眼眶泛紅“我來幫你。”
“不需要。我一個人就夠了。”江晨不耐煩地快走幾步。
“你好像受傷了。”
“皮外傷,不礙事。”
柳倩視線盯著江晨左臂上的血跡,心裡明白,若不是為了救她,江晨大可以慢慢與兩頭魔人周旋,以金剛體魄從容搏殺對手,受傷的可能性極小。感激的話語堵在口中,讓她受不了的是江晨那種嫌惡的語氣。
“你是不是覺得我隻是一個累贅?”
“是!”江晨的心裡話脫口而出,緊趕幾步後,果然沒見柳倩再跟上來。
‘總算擺脫了這位大小姐。’他輕吐口氣,行到一株參天大樹下,轉向左邊,同時往柳倩的位置瞥了一眼。
這一眼卻讓他頗為意外。柳倩站在原地,眼圈通紅,眼淚已經在眼眶裡轉動,似乎就要狂湧而出。
江晨愣了一下,心想這傲慢自大的柳姑娘竟然就被區區幾句話弄哭了,真是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
但他也沒時間去哄她,埋頭繼續前行。
柳倩淚光泫然地望著這邊,發現江晨回頭看了她一眼,似乎彆有暗示。
她心念幾轉,決定看在江晨兩次相救的份上,原諒他這一回。
她拿出一塊精絲布絹,一邊擦拭眼睛,一邊小跑著跟去。
江晨此時無暇關注柳倩,他穿過一片荊棘叢後,突然聽到了西南方傳來一陣哭喊聲,一股血腥的氣味夾雜著魔人的惡臭飄進他鼻翼。
他立即加快速度,身形電掣,飛趕至戰鬥現場。
這裡也是一處人類營地,布局頗為緊湊,還設有簡單的防護設施,但隻能阻攔一些低等妖獸,對於此刻在營地裡肆虐的凶惡魔人毫不奏效。
“一,二,三……”江晨一眼掃去,一共六頭魔人,兩兩成對,分頭追殺人類。
營地裡的武者大多隻有三四階的水準,在魔人的重錘利斧下不堪一擊,紛亂竄逃,毫無抵抗之力。
一片混亂中,江晨還瞧見了幾個熟悉的身影。但他來不及仔細辨認,吒喝一聲,衝入營地,撞向最近的兩頭魔人。
“轟!”魁梧如惡魔的龍淵魔人被撞得離地飛起,重重跌落塵埃。
一名被逼到角落裡的虯髯壯漢本來已經死心認命,突見一道黑影衝來,繼而兩頭魔人被撞飛,虯髯壯漢簡直大喜過望,趁機提著雁翎刀就朝倒地的魔人刺去,卻發現那魔人胸口塌陷,已然是不活了。
視線再掃,另一頭魔人腦袋歪到一邊,也是沒了氣息。
虯髯壯漢來不及享受劫後餘生的喜悅,隻知遇到了絕世高手,急忙轉頭跟著那黑影後麵衝鋒,嘴裡高叫“林姑娘彆怕,俺來也!”
他那一聲吼才到一半,江晨已與兩名魔人錯身而過,光影一閃,“噗”的血花噴湧,兩頭魔人都隻剩下了半截身子。
虯髯壯漢的吼聲因看到這一幕而有些變形,但他沒有停下腳步,緊緊盯住了江晨的背影,揮舞著雁翎刀哇哇怪叫,好像在與魔人拚命。
最後的兩頭魔人已知不敵,轉身欲竄出營地,被江晨趕上去一人一拳,砸碎了脊椎骨。
營地裡的武者們看得目瞪口呆,隻覺得來人如同神兵天降,三拳兩腳就將魔人全部擊殺,傳說中的絕世強者大抵就是如此了吧!
“林姑娘,你沒事吧?哎,小心點,俺扶你!”虯髯漢子從倒塌的帳篷裡扶起一名豔麗女子,又叫上另一位躺在地上裝死的少女,三人領著幸存者,來到江晨背後,恭敬行禮。
“多謝前輩救命之恩,俺徐虎丘沒齒難忘。”
少女也鞠了個萬福,用嬌滴滴的嗓音道謝。
她身邊的那位林姑娘卻毫無動作,隻死死盯住江晨背影,眼神驚疑,麵色變幻不定。
江晨背對三人,輕笑道“徐老弟,多日不見,你還是這麼機靈啊!”
聽到這熟悉的嗓音,三人中的兩人臉色陡變。
這兩人都是江晨在西遼城認識的熟人,黑沙幫主徐虎丘,和「飄香大盜」林水仙。
說起來,江晨跟這兩位老朋友,都各有一筆賬要算。
江晨緩緩轉身,視線自林水仙麵上掃過,微微一笑“水仙姑娘,人生何處不相逢,咱們又見麵了!想不到你的命還挺硬,挨了我一掌都沒死,可喜可賀!”
「飄香大盜」林水仙露出見了鬼一般的神情,刹時間花容失色,受驚兔子般往後縮去。
“噗通!”徐虎丘跪倒在地,壯碩的身軀真如推金山倒玉柱,兩眼汪汪,納頭便拜,“公子啊!公子!可算盼著您了!俺想你想得好苦哇……”
“真有這麼想我?”
“那是日日想,夜夜想,茶不思飯不想——”
“你怕鬼嗎?”
“啊?”
見徐虎丘一臉茫然的表情,江晨徐徐道,“當初讓你去取宋小姐的人頭,你也弄來了,可是第二天我就見鬼了!我看到那位宋小姐又好端端地站到我麵前,還揚言要殺我報仇,換做是你,你怕不怕?”
徐虎丘怔了怔,突然連連磕頭,嚎啕大哭“公子饒命,俺一時糊塗,俺鬼迷心竅,俺……俺也是被逼的啊!”
徐虎丘涕淚橫流,語不成聲,一句一句控訴著他當初被林水仙和宋依依威脅的血淚史。
林水仙也是花容失色,嬌軀微顫。
江晨看了看地上磕頭連連的徐虎丘,輕歎一口氣,道“既然你是被人所迫,我也不是不講情麵的人,隻要你將功補過,我就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你看怎麼樣?”
“多謝公子,多謝公子,俺願意將功補過!”
“那就向我證明你的決心吧!”
“是!俺一定不讓公子失望!”
徐虎丘抬起頭了,擦了一把涕淚,轉頭朝林水仙看去,目光中異芒閃動。
林水仙見他眼中隱現殺機,心道不妙,張開雙臂大叫“姓徐的,你想殺我,就不怕一屍兩命,你老徐家絕後嗎?”
趁徐虎丘略一遲疑的工夫,她又朝江晨喊道,“江少俠,你是大英雄大豪傑,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了,你也已經懲罰過我,難道還會跟我一個小女子過不去?”
江晨不為所動,道“小女子耍起毒計來可不容小覷,差點連我這大英雄大豪傑也栽了跟頭呢!”
林水仙咬了咬嘴唇,目光瑩然,楚楚可憐地道“隻要公子肯饒我性命,小女子寧願做牛做馬來報答。”
“喔?做牛做馬?”江晨拖長了語調,用一種很能令人心領神會的語氣說著這幾個字。
林水仙紅著臉,像是想到了什麼,囁嚅道“隻要公子不嫌棄,那妾身也……”
江晨點點頭,看著她身後另一名少女迷茫的嬌靨,不禁笑問“那麼這位姑娘呢,她也願意陪你一起嗎?”
那少女又羞又惱,但想起方才江晨舉手間打死魔人的情景,隻低低地哼了一聲以示不滿。
林水仙道“霜兒妹妹的心思,我就不曉得了。”她一邊說,一邊向少女使眼色。
近段日子,「惜花公子」江晨的名字從未淡出過各種市井傳聞的視野。
北國第一美女蘇雪兒,女飛賊「百裡無痕」,畫眉姑娘,金燕子……那一個個桃色的名字都在控訴著「惜花公子」瘋狂殘暴。
想到這裡,林水仙的嬌軀微微發顫。
“水仙姑娘深明大義,識大體,很好!”江晨的目光又轉回徐虎丘身上,“不過,你們兩個欠我的賬,加起來算是一條命,總得有個人來還。如果我答應了水仙姑娘,那麼豈不是要委屈徐老弟了?這樣一來,他就隻能一個人上路了!”
徐虎丘猛地一哆嗦,嚎哭哀求不止。
林水仙看著他悲慘的模樣,心頭閃過一絲快意,又夾雜著幾分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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