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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少鴻百無聊賴地用指頭輕叩桌麵。
茶杯裡熱水已涼,兩隻蒼蠅在上空嗡嗡地旋繞。
“哼,竟敢玷汙平等王大人的茶水!”徐少鴻雙手一拍,兩隻蒼蠅應聲而落。
如果能這麼輕鬆地拍死那兩個禿驢就好了……看著蒼蠅的屍體,徐少鴻心中不禁泛起這樣大不敬的念頭。
不過,也許那兩個人回不來了呢……
殘陽已逝,徐少鴻靜靜地坐在桌旁,讓初臨的夜色完全將自己包容其中。
他看著遠處巷落裡闌珊的燈火,默默歎了口氣。
如果自己不攤上這檔子事,現在應該放衙回家,喝上一碗梅子湯,愜意地享受芸娘的溫柔服侍了。
如今卻隻能提心吊膽地等待命運的審判……
不知自己等來的,會是平等王還是江晨?
無論誰也好,千萬彆是乾達婆那個瘋寡婦……
夜深了,暮色籠罩。
茶鋪裡沒有掌燈,徐少鴻數著時間,手指忽然在桌麵上重重一叩。
半個時辰到了!
他們一個都沒有回來——這是最好的結果!
從此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本大爺自由了!
徐少鴻剛剛起身,心中忽然湧起一陣強烈的不安,便沒有進行下一步動作。
他修為雖然不高,但有著堪比野獸的敏銳直覺。
周圍沒有聽見任何聲響,但徐少鴻卻隱隱知道,黑暗中有人走過來了。
“誰?”他喊。
來的是三人中的哪一個?這關係到他的生死!
黑暗中浮現一條人影,沉默地走近。
‘是江晨!’徐少鴻的心臟提了起來。
雖然江晨前兩次沒有對自己出手,但不意味著這一次仍會留情。三次在不同的地方撞見同一個人,說是湊巧有誰會信?
幸好,江晨沒有朝他多看,隻往茶鋪輕描淡寫的一瞥後,就自顧自地離開了。
徐少鴻望著他逐漸消融在夜幕中的身影,覺得他走路的速度雖然很快,卻像是一具木偶,動作僵硬變形,看起來是受了重傷。
‘兩敗俱傷?’
徐少鴻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心裡麵升起異樣的火焰。
那個人似乎傷得極重。
自己現在過去從背後偷襲一劍,五十萬兩賞金就輕鬆到手,而且必會名揚天下……
乾完這一票,就能一夜暴富,名利雙收。乾不乾?
這個念頭隻在心中轉了一轉,便被徐少鴻自己掐滅了。
他是一個很有自知之明的小人物。
憑小爺的本事,還不夠資格擁有那五十萬兩。拿到了,也守不住。
這時他忽然覺得脖子後麵有些發涼,回頭一看,霍地瞪圓了雙眼。
背後立著一個美麗的少女,清冷的眼眸深幽若一汪寒泉,直勾勾盯著江晨離開之處,絳唇輕抿,黛眉微蹙,隱約含著悲戚之色。
她站在那裡,卻似一個幽靈。綽約身姿在黑暗中半隱半現,模糊得仿佛隨時要消失。
徐少鴻虎軀一震這家夥什麼時候出現的,為毛小爺的直覺沒有奏效?
他從這少女身上感受不到一絲活人的氣息,懷疑她就是一個鬼魅。
少女的視線從遠處收回,淡漠地落在徐少鴻臉上。
徐少鴻渾身生出一股寒意,四肢僵硬,身體無法動彈。
他瞳孔緊縮,駭然與少女對視你這家夥想乾什麼,千萬不要亂來啊……
少女麵無表情,冷淡的目光從他臉上掃過,投向暮色深處。
徐少鴻等了半晌,覺得這廝簡直就是一個木偶娃娃,動也不會動。
良久,他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
再睜眼時,少女已經不在那個位置了。
徐少鴻四麵環顧,確定她是真的走了,長籲一口氣,發現背後已被冷汗浸濕。
“少鴻兄。”
清朗的嗓音冷不丁響起,把徐少鴻又唬了一跳。
一個修長的人影從街道另一頭走出來,含笑道“怎麼,看到我還活著,你好像很意外的樣子?”
“一點也不意外!”徐少鴻忙道,“像平等王大人這樣卓越不凡的人物,得勝凱旋是理所當然的,隻是不知乾達婆大人……”
他看見乾達婆的窈窕倩影隨後出現,便把後麵的疑問咽了回去。
平等王語氣輕鬆地道“我知道你很失望,其實我也有點失望。但無奈的是,我們親愛的菩薩大人的確還活著,而且連一點擦傷都沒有!少鴻兄,伱盼著她死,隻有等待江晨下一次出現的時機了。”
“啊,大人您真會說笑……”
乾達婆看了他們一眼,陰沉的眼神讓徐少鴻全身發冷。
徐少鴻嚇得大氣也不敢喘一口,覺得這女人隨時都可能一記琴音掃過來。
在他提醒吊膽的等待下,乾達婆終於又移開視線,目光投向遠方昏沉的夜色。
徐少鴻心裡麵慶幸,還好江晨沒有死掉,不然這瘋女人過河拆橋,平等王也沒有理由阻攔了。
平等王看他噤若寒蟬的樣子,笑了笑,道“少鴻兄,有件事要交給你去辦。你去找那個「鬼刀」,說我們有一筆大買賣要跟他談……”
徐少鴻滿口應承下來。他隻想離那位乾達婆菩薩越遠越好。
……
夜已深。
江晨不記得自己走了多遠。
記憶中出現了一段空白,如行屍走肉,渾渾噩噩地躲避人群,趨往黑暗。
等到恢複意識,發現自己躺在一片亂石堆裡。
周遭漆黑,看不見一點光亮,不知身處何方。
江晨想要起身,才動了幾根手指,就覺得渾身劇痛如絞,四肢的經脈都好像斷了似的,難以提起半分力氣。
為了躲避乾達婆最後一擊,他整個人都被掏空了。腦中如針紮一般,耳畔不斷響起尖銳的幻聽,這是神元已然枯竭的跡象。
白鬼愁、沈月陽、紫衣煞神、黃昏騎士、乾達婆、平等王,這些敵人個個都是上三境的高手,兩日連番大戰下來,縱然江晨是金剛體魄,也實在支撐不住了。
他用左肘慢慢撐起身子,想要觀察一下周圍情況。
然而這個動作才到一半,他就失去了後繼之力,頹然栽倒在地,一口鮮血再也無法抑製住,狂噴而出,然後五臟六腑都十分難受,他禁不住乾嘔起來。
“傷成這個樣子,最好一根手指都彆動,乖乖等死就好了,最後的模樣儘量安詳一點。”黑暗中傳來女子清脆的說話聲。
江晨悚然一驚“誰?”
他無法抬頭,隻能竭力轉動眼珠,希望能瞧出那人的位置,可惜眼前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到。
不知是自己雙眼失明了,還是周圍本來就這麼黑……
“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麼?”那人幽幽歎息,“本來還想著好歹也算相識一場,過來給你收收屍,料理一下身後事的……”
這種輕柔惆悵的語調,勾起了江晨心中一段不算美好並且很短暫的回憶。
他試探著問“雲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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