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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晨進了車廂,果然看見車內坐著另一個明眸皓齒的少女,正是杜鵑。
“江大哥,真的是你!”杜鵑驚喜不已。
江晨笑道“你倆不是去黑市倒賣那塊因果牌嗎,最後賣掉沒有?”
“賣掉了,而且賣了個好價錢!所以我才來找兄弟伱喝酒嘛!”杜山笑嘻嘻地道,“兄弟你是個大氣的人,俺老杜當然也不能不仗義,這筆錢咱們就一起平分了吧。”
“那倒不用……”
“怎麼不用,俺老杜可不能讓兄弟吃虧,這筆錢你一定得拿!”
一旁的杜鵑欲言又止。
江晨早就看出她麵帶憂色,強顏歡笑,便問道“杜鵑姑娘,你們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
杜鵑剛要開口,杜山搶著道“哪裡哪裡,小事一樁,不值一提!咱們兄弟今天不說彆的,一定要喝個痛快!”
江晨道“真的沒問題?”
“沒問題!”杜山把胸膛拍得啪啪響。
杜鵑歎息一聲,開口道“江大哥,你彆聽他的,賣因果牌的那筆錢已經被他輸光了,咱們還惹上了大麻煩……”
杜山連忙拉扯她的衣袖“死丫頭,說什麼呢,也不給哥哥留點麵子……”
“你還知道要麵子?”杜鵑怒氣衝衝地道,“八千兩銀子一晚上輸得精光,還惹來這麼多仇家,被人追得像條狗,我搭上你這種哥哥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誒誒誒,有你這樣跟兄長說話的嗎?那一把我本來要贏,如果不是前天晚上那幾個女人害得我腰酸背痛,我肯定贏回來了!要怪就怪那女人太帶勁了……”
杜鵑的臉蛋漲得通紅“再說這種下流話,我就把你從馬車上扔出去!”
“好妹妹,你一定不舍得。如果哥哥死了,你在世上就隻剩孤零零一個人了……”
“像你這種成天隻知道賭錢找女人的哥哥,我寧願不要!”
見他倆鬥嘴起勁,一旁的江晨咳嗽了一聲,朝窗外指了指“兩位,容我插一句嘴,你們說的大麻煩,是不是後麵那幾個人?”
兄妹倆同時噤聲,掀起布簾探頭朝外張望。
隻見後方五匹戰馬正沿街疾馳,鎧甲耀眼的騎士高坐於馬上,手持長槍,氣勢洶洶地打馬飛奔而來。
那些騎士連人帶馬都包裹在鐵甲內,如同一座座移動的鋼鐵堡壘,馬蹄聲踏在青石板上,激起碎石飛濺,愈來愈近的隆隆震響一聲聲叩打在兄妹倆心頭。
杜山失去了前一刻的鎮定,滿臉驚駭之色,失聲道“黃昏騎士!那頭殺千刀的肥豬真舍得下血本哪,連黃昏騎士都請動了……”
“還不是因為你勾搭了他小妾……”杜鵑語氣苦澀。
騎士們迅速逼近。
街上稀少的行人,早就嚇得狼狽竄逃。有一個跑得慢的,便被踢翻在地,由馬蹄踐踏而過,轉眼就沒了聲息。
“快加速!快些,再快些!”杜山在車廂裡急得上躥下跳。
然而馬車的速度終究不可能跟精銳騎兵相比,縱使車夫快要將鞭子抽斷,也隻能眼睜睜看著那五騎越來越近。
騎士們頭盔下的麵具泛著冰冷的光澤,看不見麵具下的表情,唯有那幽暗的眼神帶來滲透骨髓的寒意。
江晨往前望了一下,不遠處是個拐彎口,如果照這種速度跑下去,馬車勢必會撞到街邊房屋。
“跳車吧!”他說。
江晨心裡歎了口氣。
杜山招惹來的仇家,來頭可真不小。黃昏騎士的大名,連江晨也有所耳聞。
黃昏軍團中有一支神秘的騎兵隊伍,隻有十八人,稱為「黃昏十八騎」,個個都是一等一的精銳。
他們人數雖然不多,卻抵得過千軍萬馬,曾經以區區十八騎就鎮壓了幾萬人的叛亂。十多年前與衛家邊界衝突時,黃昏十八騎正麵擊潰了一支八千人的衛家軍隊,從此威震天下。
這次來的五名騎士,不知是不是那「黃昏十八騎」之一……
忖思間,江晨忽然心生警覺。
風聲、人聲、車輪聲,在他不加注意的時候已悄然沉寂。
空氣沉悶得像被凍結了一般,深冬般的寒潮從四麵湧來。
萬物仿佛被蒙上了一層暗灰,一股死一般靜寂的力量已經蔓延而至。
江晨驀然回頭,便看到了危機所來的根源——
一人一騎,踏風而來,周身的光芒濃鬱得如同實質,奔縱之間,所有阻擋之物都被碾作塵埃。
包裹著鐵甲的馬頭,狠狠撞上了在疾馳中呻吟的車廂,而在那之前,脆弱的木架已在一道摧枯拉朽的般的厲芒麵前土崩瓦解。
車廂裡慌亂的三人同時暴露在槍尖下,各自做出反應。
江晨擰腕拔劍。
嗆啷一聲清吟,斬影劍奪鞘而出,暗褐色的光華迎上暴烈的槍芒,兩者轟然相擊,掀起狂亂的勁風,令整個車廂霎時從中斷裂。
半截車身臨空飛起,巨大的衝擊力在空中迸發,杜山第一時間抱住杜鵑,兩人的身體蜷成一團,在半空翻了個身,從車廂中脫離出來,飛向街旁的屋頂。
“轟”的一聲巨響,車廂砸落在地麵,碎片淩亂四濺。
那青麵騎士發起的衝刺,製造出了慘烈的車禍現場。
前方的車把式反應慢了一拍,便被強勁的衝力擊飛出去,和老馬一起被埋在馬車廢墟中,再也沒見動靜。
江晨硬接這一槍,身形巋然不動,抬眼望向那張冷峻的青銅麵具。
對方這一槍,居然有接近玄罡的威力,果然是那「黃昏十八騎」!
而那氣勢洶洶衝來的青麵騎士,駭然發覺無法撼動江晨半分,反而被震得氣血翻湧。
他嗓子裡發出一聲悶哼,座下戰馬人立而起,嘶鳴聲中倒退數步。
他驚疑不定地望著江晨,開口發出雄渾的嗓音“你是什麼人?彆多管閒事!”
江晨平靜地打量此人,反問道“如果剛才我被你一槍刺死了,你還會問我是誰嗎?”
青麵騎士哼道“我自然沒有興趣知道死人的名字。”
“同樣的,我也沒興趣知道你的名字。”
江晨說著,往前緩緩邁步。
“狂妄!”青麵騎士眯起了眼睛。
在這暗紅沙丘上,很久不曾有人敢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了。
另外四名騎士從旁邊圍上來,對江晨形成夾逼之勢。
青麵騎士沉聲道“你們去追那兩個賊男女,這家夥交給我!”
一個手握雙鞭、形如巨熊的魁梧騎士道“這小子不是個善茬,我和薛白衣留下來幫青墨,方戰和趙正明去追那兩個賊。”
另外兩名騎士緩緩從旁邊繞過,朝屋頂上的杜山兄妹追擊過去。
江晨看著眼前剩下的三名騎士,搖了搖頭“如果你們就是傳說中的「黃昏十八騎」,那我不得不說,其實我對你們是有些失望的。”
三名騎士同時勃然變色。
“好個狂妄的小狗!”
“找死!”
“好大的口氣!”
三股森然的殺機,同時彙聚在江晨身上。
江晨歎息道“你們犯了一個錯誤……”
青麵騎士問道“什麼錯誤?”
江晨淡淡一笑“你不該讓他們兩個去追彆人,隻留下三人對付我。”
說話間,他掌中的斬影劍倏然動了。
暗灰色的光暈傾灑而出,將三名騎士儘數籠罩在內。
另一邊的兄妹倆正遭受兩名騎士的追殺。
杜山拉著妹妹在屋簷上飛奔,忽聽背後風聲淒厲,來不及回身,背心遭受寒意侵襲。
空氣像凝固了似的,轉身都格外艱難。
杜山吃力地掄起匕首格擋,那杆死亡之槍已然刺至身前。
一聲沉悶的響聲之後,他不得已鬆開握著杜鵑的左手,身體像敗絮似的飛跌出去。
他在半空翻了個身,落地未及站穩,卻又見對方的長槍飛刺而來,直取他咽喉。
“叮!”槍尖撞在匕首上,杜山的身體再度飛跌出去,嘩啦哐當的一連串響動中,雙腳在屋簷上留下兩條明顯的犁痕,掀落瓦片無數。
這時他才看清,對方竟然連人帶馬跳上了屋頂,馬蹄如被一團無形的風托著,踩在瓦片上沒有發出半點聲息。
‘這個家夥的神通,竟然是禦風?’
杜山心中駭然,大叫道“且慢!我有話要說!”
戴著黑鐵麵具的騎士卻沒有給杜山留下說話的時間,在他跌退十餘步、剛在屋簷一角調整重心時,就拍馬舞槍飛馳而來。
麵對視野中急劇放大的槍尖,杜山狼狽一滾,以倒栽蔥的姿勢跌下簷角。
黑鐵騎士掄槍揮去,刺中的隻是杜山留下的殘影。
黑鐵騎士並不著急,手腕輕輕一抖,槍尖再度發出淒厲的呼嘯,挾帶起洶然勁風擊穿了瓦麵,餘波直墜地麵,將屋簷下的大片街道都覆蓋在霸烈激蕩的氣旋風流範圍中。
杜山連滾帶爬地躲過了這一擊,口中大叫“騎士老爺明鑒,俺老杜何德何能,竟然能勞動黃昏騎士大駕親至,實在惶恐!這其中一定有誤會,請老爺聽我解釋……”
黑鐵騎士淡淡地道“你小子輕功不錯,比泥鰍還滑溜。”
“過獎過獎,小弟蒙道上朋友抬愛,給了個「浪裡白條」的諢號,不過在騎士老爺麵前不值一提……”
沒等杜山謙虛完,黑鐵騎士話鋒一轉“剛才是我小瞧了你,接下來我要動真格了。”
“彆啊!大家就不能坐下來好好說話嗎?有什麼誤會是解不開的呢……”
杜山的話才說到一半,笑容突然僵在臉上。
他發現自己周圍原本輕柔婆娑的微風,在一股不知名力量的控製下,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漩渦,將自己完全包圍起來。
四麵八方的退路,都被這些風團漩渦封死了!
無路可逃!
縱使他輕功再高明,也失去了用武之地!
“嗬嗬!這一招「十麵風煙」,正是你這種泥鰍的克星!”騎士嘴裡發出冰冷的笑聲,黑鐵麵具隨之嗡嗡顫響,“有個號稱沙丘輕功第一的家夥,曾經跪在我麵前磕頭求饒!”
杜山臉色慘白,張嘴想要再叫一聲“且慢”,卻被一口風灌了進來,嗆得直翻白眼。
“跟我坐下來說話,你也配?”黑鐵騎士眼中透出嘲笑與輕蔑。
但他的臉色倏地一變,如臨大敵地舉起長槍,轉頭迎向另一個淩空踱步而來的身影。
江晨的嗓音隨風傳來“你這一招,叫「十麵風煙」?”
屋簷上無數的大小旋風,在江晨靠近之時就被一股無形衝力推開,消散在空氣中。
黑鐵騎士眼瞳驟然緊縮“以肉身抵禦神通,八階金剛體魄!”
他心頭霎時掀起驚濤駭浪——這白衣少年如此年輕,竟已是八階絕頂高手,放眼天下,也沒幾個人可與他相提並論,可自己為何完全沒有聽說過他的名號?
一息的時間,江晨一路暢行無阻,便來到黑鐵騎士跟前,朝他舉起了斬影劍。
“剛好我也有一招,叫「斬風」,不如我倆比試比試?”
“你——”黑鐵騎士大駭。
青墨那家夥在搞什麼,還不過來幫忙!
難道那三個人都沒打過他一個?
黑鐵騎士無暇關心青墨的死活了,因為那柄灰暗樸拙的長劍,正在視野中不住放大。
他渾身寒毛直豎,生命感受到的威脅讓他將神通催發到極限,所有外放的氣團儘皆收攏,如蓮瓣將自己包裹起來,形成了海市蜃樓般模糊扭曲的人影。
江晨一劍斬去,隨之迸發的是山嶽壓頂似的力道,狠狠撞在那團旋風上。
黑鐵騎士慘然變色,隻覺得雙臂瞬間失去了知覺,連人帶馬被擊得橫飛數丈,直至跌下屋頂。
那團保護著他的旋風承受一擊之後便化為粉碎,戰馬失去了風團的依托,落地時後蹄折斷,發出痛苦的嘶鳴。
一劍斬風,便斬碎了「十麵風煙」!
“看來是我贏了。”江晨道。
“好兄弟,還是你厲害!”杜山驚悸未平,臉上仍無血色,一張嘴先活了過來,“這幾個自命不凡的騎士老爺隻配給你提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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