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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佛光天花繚繞之中,她慢慢抬起頭,嘴角含笑,卻有一股凜然銳氣逼壓四方。
“玉女殿下,我來接你了,到我身邊來吧!”悠悠語聲響徹古堡,伴隨著威嚴的琵琶曲,讓聽眾情不自禁地想要遵從她的命令。
希寧遲疑了一下,欲從葉星魂背上掙脫。
這時謝元觥上前一步,抓住小女孩纖細的手腕,沉聲道“彆去,她想殺你!”
希寧一頓,麵露懷疑之色。
雖然這愛喝酒的老謝幾天下來跟她相處不錯,但她更相信佛主派來的救兵。
乾達婆輕哼一聲“玉女殿下,勿信讒言,速速歸來!”
正使勁抓住江晨的蘇芸清抽空喘了一口氣,叫道“小寧,這女人不懷好意,你彆聽她的!”
希寧聽到蘇芸清也這麼說,不由猶豫起來。
遲疑片刻,未等她拿定主意,卻聽乾達婆冷笑道“一葉障目,就為外道所惑,三世清修毀於一旦!可憐!”
說著,乾達婆雙目圓睜,瞳中金光大盛,如同夜晚最明亮的星辰。
這雙美麗明亮的眼睛盯在希寧臉上,令她麵上皮膚生出灼熱刺痛之感,微微變紅。
隊伍中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乾達婆未睜眼時,已美得不可方物;美目一睜,就如天底下最動人的光彩都彙到了那雙眸子上,更是耀眼。
這幫粗俗魯莽的漢子自詡閱人無數,見多識廣,但看到眼前的絕色佳人睜開雙眼時,都像失了魂一般,再也移不開目光。
“奶奶的,這才叫女人……”
“她如果能陪我一晚上,傾家蕩產老子也樂意!”
“還會彈琵琶,嘿嘿,她有一雙巧手……”
壯漢們不掩溢美之詞。
這些直白低俗的讚美傳到乾達婆耳中,讓她麵上笑容儘斂,散發出隆冬般的酷寒。
琵琶調驟然轉疾。
“眾生愚昧,勘不透諸般色相虛妄。可悲,可歎……”
帶著憐憫的感慨,卻無法堵住漢子們的嘴。
“聲音很嬌脆,叫起來肯定像黃鶯一樣好聽!”
“夠味道,我喜歡……”
“鏗鏗”兩聲急促的破空之音,如同金鐵嗡鳴,緊接著就聽見“噗噗”的沉悶爆響,剛才出聲的兩個人從身體內部爆炸開來,血花飆射,碎肉末濺得滿地都是。
吵嚷的場麵霎時變得一片寂靜。
乾達婆環顧眾人一眼,冷冷地道“迷途而不知悔,可憐!可笑!”
短暫的靜默後,又有人發出笑聲“喲,原來是朵帶刺的玫瑰——”
“鏗!”
弦聲淒厲。
那發笑之人既敢開口,自然有一番不俗的身手,耳聞勁風襲近,敏捷地飛身躍起。
隻是死亡來臨的速度,比他想象得更快。
兩腳剛剛離地,弦音已射到麵前。
“呯!”
血肉迸濺。
那人雖然不像前兩位夥計一樣全身爆裂,但也隻剩下腰部以上的半截身子,眼看是活不成了。
目睹一位四階「淬骨」武者死得如此輕鬆,剩下的人噤若寒蟬,誰也不敢保證自己的骨頭就比前三位仁兄更硬。
而藏在隊伍中的幾位高手,皆是心機深沉之輩,都不願意當出頭鳥。
一時間,在大漠裡傲嘯縱橫的一幫人,竟被一名女子鎮住了。
“玉女殿下,我給伱最後一次機會,到我身邊來。”乾達婆注視希寧,目光如月色般冷寂。
與她視線相觸,希寧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
空氣中彌漫的血腥氣,讓小女孩心中開始迷惑。
既然是普度眾生的菩薩,為何會下如此狠辣的殺手?雖然那些人犯了口業,但若以佛法教導,未嘗不能懺悔皈依……
乾達婆耐心耗儘,噓出一口氣,緩緩道“既然執迷不悟,那麼,我隻能親手送你去見佛主——”
殺氣迸發。
小女孩渾身一顫,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佛主派遣的使者,竟然會對自己出手?
她緊緊盯住乾達婆伸向琵琶的五指,那一串往日聽來威嚴肅穆的音符,即將變成催命的旋律。
這時忽有一縷簫聲隨風傳遞過來。
簫聲中包含著安寧、祥和的意味,將乾達婆的殺氣及時遏止。
古堡外蠢蠢欲動的群狼,突然齊齊犬坐於地,仰頭嚎叫起來。
幾千頭狼一同嚎叫的聲音圍繞著古堡遊蕩,其中蘊含的蒼涼悲戚的意味傳入耳中,直令人毛骨悚然。
如此詭異而震撼的情景,立即讓人明白了許多事情。
“狼群是被簫聲引過來的!這個吹簫的家夥就是罪魁禍首!”蘇芸清大聲道。
她身旁的江晨情形卻驟然變化,他周身淌出的殷紅罡霧愈發濃厚,血色盔甲驟然膨脹,“咚咚”的心臟跳動聲重如擂鼓。
他的魂魄如被一種異樣的力量牽引,無比焦躁地想要掙脫軀殼。
蘇芸清出聲之際,一個不慎便被江晨掙脫開來。
江晨隨手一揮,驀然增加的洶湧力量讓蘇芸清無法抵禦,被推得倒飛出去,撞到牆壁方才停止。
蘇芸清大駭“這家夥的力量,怎麼突然增長了這麼多?已經徹底失控了嗎?”
江晨周身的血霧都如煮沸的開水一般蒸騰翻湧起來,血色盔甲都被遮掩得模糊不清。
他轉頭朝蘇芸清說了一句“你逃命去吧。”
然後邁著沉重的腳步,一步步往前走去。
希寧望著江晨血紅色的背影,迷茫的眼神愈發驚惶不安,眼前仿佛又浮現了當日張平安死去的淒慘一幕。
就是這血色惡魔殺了張平安,殺了白眉大師……難道,又要殺死佛主派來的菩薩?
可菩薩也要殺我,我又該信誰?
連佛主也不願庇佑我了嗎?
天底下哪裡還有我的容身之處?
希寧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惶恐。
這種惶恐,是認知被顛覆的惶恐,是信仰崩塌的惶恐,是懷疑自身存在意義的惶恐。
雖然乾達婆隻說了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卻遠遠勝過江晨這段日子加諸於希寧身上的所有恐怖!
她的身軀情不自禁地顫抖,茫然看著遠處的兩人,眼角泛起淚花。
江晨雙目無神,似乎失魂落魄,成了一具強悍卻僵硬的扯線木偶,慢慢地走近乾達婆。
乾達婆的視線落在江晨身上,嘴角勾勒出傾倒眾生的明豔笑容“膽敢拆毀寺廟、擄走玉女的狂悖之徒,原來就是你麼?晨曦的餘孽,皮相倒是不錯,我見猶憐,難怪連地藏尊者都在你手上吃虧!可惜,終究是在劫難逃!”
江晨沉默不語。
乾達婆道“罷了,你已經是一具行屍走肉,落到這種下場也是可憐,我送你一程!”
笑語間,白玉般的手指輕輕拂過琴弦,鏗澀的琵琶音化作催命的旋律,電射而至江晨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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