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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晨的視線逐漸模糊,眼前鬼影重重,手中揮舞的長劍也亂了章法。
勾魂攝魄的幽冥幻聽糾纏在他耳邊,繚繞不散,不斷唆使他放下武器,閉上眼睛進入永恒安樂的沉眠。
在這樣的處境下,即使隻是低微的呢喃,亦如同最惡毒的詛咒,讓江晨內心平添焦躁,難以正常思考。
心中隻剩下最後一絲清明告訴他,不能停下腳步,否則就要萬劫不複。
江晨氣喘如牛地登上一座山坡,灰撲撲暗沉沉的色彩錯雜湧來,鬼影似乎稍微少了一些,在滾滾滾黑煙中若隱若現。
‘莫非快到出口了?’他心中微微一喜。
漆黑煙霧中,一抹血色驀地鮮明。
“咚,咚,咚!”
那是一頭高大猙獰、身披血甲、長滿骨刺的恐怖惡魔,踏著沉重的腳步,自黑霧中一步步走出來,向江晨逼近。
江晨冷冷一笑,劍刃破空,暗沉光華朝惡魔當頭罩下。
“是我!”
一聲清脆的驚叫。
接著就見那惡魔形體驟然變化,血甲、骨刺如被風沙吹散,露出其內纖巧的青衣女子身影,赫然是蘇芸清!
但江晨這一劍在負麵情緒的催動下飽含了無儘憤怒和憎恨,出手便是全力,想收回劍勢也力有未逮,隻能眼睜睜看著灰拙的光暈刺向蘇芸清腦門。
蘇芸清爆出一句粗口,與利刃破空的銳響幾乎在同一時刻發生。
銀華一閃而沒。
少女身形若一匹白駒,擦著灰暗劍芒疾衝過來,衣袂挾風,周身泛起的淡淡銀白色光暈映得江晨的麵孔陰晴不定。
「銀白枷鎖」的領域漫過身軀,江晨頭腦一清,眼前的世界發生了變化,隻見自己站在一個鮮血繪織的邪陣中,旁邊卻沒什麼陰魂。
原來那些數以千萬計的恐怖鬼物,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你小子中了幻術,差點連我也一起砍了。”蘇芸清心有餘悸地道。
“還好你命大……”江晨急促喘息。
看來剛才自己以為在萬千陰魂阻擋的路途中艱難跋涉的情景,其實是在幻境中苦苦掙紮。
那個膽敢如此戲弄自己的家夥,當真罪不可恕!
江晨眼中厲芒閃動,驀地偏過視線,就見遠處一個矮小的紅衣童子正往後縮去,濃黑如墨的煙霧漸漸將他瘦弱的身影吞沒。
轉輪王!你這卑賤矮子!兩次三番用幻術戲弄老子!
老子一定要宰了伱!
江晨腳下一蹬,身形激射而出。
蘇芸清與他的默契毋庸贅言,就在江晨腳步抬起的時候,她也隨之而動,幾乎與他並肩而行。
前路被漆黑的迷霧所籠罩,惡靈和屍塊組成了一麵鬼牆,以此來阻擋生人的腳步。
江晨低吼一聲,合身一擊,斬影劍氣飛揚跋扈,若怒蛟狂龍撞開天幕,霎時天驚地動。
沉沉黑幕從中撕裂,陰雲鬼霧如波浪般向兩旁排開。
兩人縱步如流星般穿入其內。
蘇芸清吐氣開聲,被譽為鬼魅克星的「龍皇拳」轟然擊出,頓聞風雷大作,氣浪奔騰,眾多鬼物的汙濁身軀刹時就被熾烈光芒灼烤得支離破碎。
地麵上激濺起千層鬼火,怒焰衝天而起,隱然有千軍萬馬呐喊衝鋒的雄壯之響,整片魔霧隨之激湧動蕩,潰不成形。
蘇芸清得意地叫嚷“你們這些雜魚,連本公子一拳都擋不住,都給我化成灰灰吧!”
江晨隻盯著前方那一抹矮小的紅色人影,眼見他狼狽逃竄、步伐慌亂,心頭便湧出快意,迫不及待地想要給他來上一劍。
正在窮追不舍,江晨耳畔突然毫無征兆地響起一個清雅柔和的嗓音“前方十丈外有個分岔的山穀,你在那裡右轉。”
江晨一怔,隨即認出這是觀音尊者的嗓音。
十丈路途轉瞬即至,江晨來不及多想,當即一拽蘇芸清的衣袖,拉著她射入右側的峽穀。
紅衣童子跑出幾步,發覺後方的那股凶厲氣息沒有跟上來,不由詫異地回過頭。
當看見那兩人的身形衝入峽穀時,他臉色微微一變,轉身反追過去。
不遠處匆匆趕來的地藏尊者收到誘敵失敗的消息,麵上氣怒難耐,憤憤地一甩長袖“廢物!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旁邊一個清瘦男子低聲道“轉輪王一向心慈手軟,以前就曾經私自放走殘魂,如果不給他點懲戒,恐怕他不長記性。”
地藏尊者點了點頭“待拿下江晨,就罰轉輪王去你的十六小地獄受刑。”
“尊者聖明!”
峽穀中的鬼物稀少了很多。
江晨全力催動「斬影」,凶邪之劍發出尖銳的脆鳴,暗色光華流轉,所經之處萬鬼披靡。
後方幾道陰邪的氣息緊追過來,江晨想要回身接戰,卻聽耳畔觀音尊者柔聲道“一直往前,不要回頭。”
江晨壓下戰意,繼續奔向前方。
霧氣漸漸稀薄,自東方投來的熹微晨光拂照大地,身後的鬼泣妖鳴聲似乎漸行漸遠,眼前的視野變得開闊,一片綠色的丘陵地帶赫然映入眼簾。
“再加一把勁,就要甩開他們了!”蘇芸清叫道。
“嗯。”
兩人的身影自山坡滑下,投入到低伏的荒原裡,借著齊腰深的野草掩蓋,將後方那幾道陰邪氣息甩得越來越遠。
滾滾黑雲由後趕來,但已追不上兩人的腳步。
如果單純比拚逃命的速度,江晨和蘇芸清可謂是玄罡武者中最快的兩人。
那是從多次麵臨險境、被百倍的敵人包圍、在生死懸於一線的局麵下磨礪出來的本事。
他們逃命的背影,連武聖強者也要讚歎。
不知何時,身後的黑雲也不見了蹤影,十殿閻羅皆被甩得遠遠的。但兩人卻沒有停下來,心頭的一根弦仍然緊繃。
地藏尊者自始至終都沒有露麵,這讓他們的心情忐忑難安。
對於那位陰險莫測的女菩薩會以怎樣的方式出現,兩人在心裡猜想了很多種可能,卻無一樣實現。
狂奔半天之後,眼見日頭漸漸升高,兩人來到荒莽的群山深處,在一道隱蔽的峽穀中停下來喘息。
大風吹過,草木低伏,除了兩人的喘息,天地間就隻剩下風聲。
須臾,蘇芸清朝江晨瞥來,開口道“兄長,為什麼不聽話?不是跟你說過嗎,林麒不行了還有本公子頂著,你慌個什麼勁!”
江晨雙手撐著大腿,回答“如果讓女人替我出頭,那也太沒麵子了。”
“愚昧!”蘇芸清冷笑,“連命都差點沒了,講這些虛的還有什麼用!麵子多少錢一斤,我賣你幾斤你要不要?”
“你的麵子不值錢。”
“你以為你的麵子就值錢!比你的小命還值錢麼?阿曦都那麼挽留你了,你還想怎樣?不要那麼幼稚好嗎,兄長,你根本不懂得權衡得失,隻會一味蠻乾,到頭來害人害己!你知道阿曦有多傷心嗎?換作是我的話,當時就一個響頭磕下來,彆人趕我我也不走……”
在如此直白無恥的言語麵前,江晨竟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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