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牛牛搖頭說道：“沒有！地不都是當官家的嗎？我家窮得很，買不起！”
徐國公長吸一口氣壓住怒火和恐懼，說道：“那你們家以前佃不到地，怎麼過日子呀？”
張牛牛說道：“給當官的家裡乾活兒唄！我爹我娘還在鎮子裡接點兒小活兒乾乾，能換點兒糧食！”
就這樣，在人老成精的徐國公套問下，滿腦子想著能回到父母身邊的張牛牛把他知道的事情都說了個一乾二淨！不過他到底是隻是一個十歲的孩子，很多事情他並不清楚，有些時候連描述都是顛三倒四的！但這不妨礙徐國公在心裡勾勒出一副衛所裡所裡混亂的景象！
首先衛所裡麵的所有公田已經全部被軍官們霸占了！軍戶們想要耕田必須向軍官們佃租田地才可以！而且還要無償的給軍官乾私活！石質還被軍官們租出去乾活！軍官拿大頭，他們拿小頭！33qxs.m
而且那些軍戶們到現在居然都不知道那些田地是朝廷給軍戶們耕種的，每家都有份！他們還一直以為這些田地從開天辟地以來就是歸屬於那些官老爺的！他們沒有土地，隻能怨自己的命賤！
而且徐國公清晰的知道一件事，那就是現在衛所裡麵已經有個明顯的階級結構！最上層的自然是軍官和他們的家庭！其次是和他們親近的士兵，最底層的就是這些軍戶了！可以說這些軍戶們的生死全在上麵人的一念之間！
而且這些軍戶從來不知道操演為何物！像張牛牛他父親，一輩子除了摸鋤頭沒拿過刀槍！同時徐國公敢斷定，衛所裡的武庫肯定已經空到不能再空了！
尤其他還從張牛牛的話中聽出了許多其他問題！最簡單來說，就是衛所已經徹底爛透了！如果將來有一天這些衛所士兵起來造反，他一點兒都不驚訝！
隨後徐國公又詢問了其他四個孩子，這些孩子就都是地道的農戶出身了。不過和他猜想的一樣，鄉間也沒有足夠的田地！田地都被那些士紳官員們占去了！沒有土地的農戶們隻能通過打短工來過日子！
他們要是有個手藝的話可能還好一點兒。可是北方的手工業不像南方那麼發達，根本容納不下那麼多的手工業者！最後他們也隻能是離開家鄉到處流浪！最後流浪到京師實在是熬不下去了，隻能是將自己一家人賣掉，好求個活路！
徐國公問完了所有想知道的東西，可是他不僅沒有喜色，反而一臉的愁容，好像一下子老了幾歲！不過他穩住精神對管家說道：“把他們都送回父母那裡去吧！另外把他們的父母也都買出來，身契就不要了，每人再給十兩銀子！至於張牛牛……”
說到這裡他猶豫了。他要是一張嘴，把張牛牛的父親安置在京營當中可謂是簡單至極。但是他可不敢保證這對張牛牛一家是不是真的有利？好像巨龍想要跟螞蟻打個招呼，可是在他們手指相觸碰的一瞬間，螞蟻就被碾得粉身碎骨！
所以最後他還是歎口氣說道：“多給他家點兒銀子吧。”
安排完這幾個孩子，徐國公又在花廳裡坐了許久，然後才吩咐說道：“去人請成國公和定國公來！”
他的命令得到了很快的執行，大約一頓飯的功夫！成國公兩個人已經出現在徐國公的書房裡！成國公一進門就說道：“看你臉色不太好！出什麼事情了？”
徐國公擺擺手說道：“沒什麼事情！這次請你們來就是商議一下，是不是答應那個小猴子的條件？”
定國公隨意的拱拱手算是見過禮了，然後他自己扯過椅子一屁股坐在上麵才說道：“這個小混賬還真出了一個難題！現在老夫都不知道是不是該聽他的話了！劉父可是被他嚇得半宿沒睡著！”
成國公也苦笑著說道：“是啊，老夫也被他說的心裡慌慌的！不過老夫倒是傾向於不答應他的條件！畢竟鹽場捏在咱們手裡也隻是一條來錢的路子，而咱們來錢的路子還少嗎？”
徐國公卻緩緩說道：“可是老夫卻覺得應該答應他的條件！”
成國公兩個人聞言大吃一驚！他們二人快速的交換了一下眼色後，成國公試探著說道：“那你是怎麼想的？老夫看你最開始的時候也是猶豫不決的，怎麼就突然下定決心了？”
徐國公說道：“因為就像那小子說的那樣，幸虧大明有他和張居正兩個人，要不然用不了三十年，大明就烽煙四起了！”
成國公撚著胡須說道：“事情未必有你說的這麼誇張吧？”
徐國公笑了笑說道：“你們不知道早晨老夫早上做了什麼，現在慢慢說給你們聽！”
說完話他就將剛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聽得兩個人心驚肉跳，連額頭上都見汗了！
成國公掏出手帕擦擦額角的汗，感慨的說的：“這麼多年咱們一直沒關注下麵的事情！沒想到下麵已經到這個地步了！”
定國公也點頭說道：“是啊，咱們在京師裡麵待的久了，從來沒到地方去看看，想不到地方上已經糜爛如此了！”
徐國公說道：“而且老夫還敢斷定一件事，那就是實際情況可能比這五個小娃娃說的更嚴重！他們畢竟隻是一群孩子，了解的事情並不多！”
徐國公這話一出，成國公兩個人都不說話了！因為他們兩個人也是讀過史書的人，自然知道一旦老百姓揭竿而起會是什麼樣子！更何況他們祖上就是靠著造反起家的，家中留下的記錄足以說明當時的情況！
所以他們都意識到一件事，那就是現在的大明就是一個乾柴堆！一旦有火星子落在上麵，大概就會瞬間燃儘！
書房裡麵沉默了許久之後，成國公試探性的說道：“那咱們全盤接受那個小混蛋的條件？可是那樣的話，咱們可就跟普通商戶沒什麼區彆了！朝廷要是翻臉咱們也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