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卻是被顧老拒絕了,茶點留下,包廂就不換了。
可丁掌櫃一個勁的懇請,一副您老不去我就不走的架勢。
顧老被他磨的實在也是沒辦法,隻好來到了《香茗樓》的第一包廂:天仙居。
這裡可比普通包間大氣多了,兩百多平的麵積完全是不計成本的裝修。
沈愈多少也懂點風水學,這個天字號包廂可說是整個《香茗樓》位置最好的一處地方,實打實的是一處藏風之地,聚氣之所。
包廂裡麵的每一件家具,每一張古畫,每一件瓷器,每一扇門窗的擺放與設計都充滿了講究,全部暗含華夏風水玄學九宮八卦之道。
「看來這家茶樓的店東也是個玄學愛好者啊。」沈愈豪不客氣的在花梨木打造的八仙桌上拿了一塊桂花糕放到了嘴中,並且還給顧青青拿了兩塊。
「青青你也嘗嘗,這桂花糕的味道真不錯。」
顧青青乖巧的接過,又在衣兜裡取了兩片紙巾遞給沈愈,這才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
……
「顧老,原本我是想買文大姐那塊家傳古玉的,但是我發覺這個印匣也是個古董後,並且還比那枚古玉價值高,於是就想買文大姐這個紫檀印匣。
「但是聽到文大姐家裡有難處,我賺她這個錢感覺心裡挺不落忍的,所以我就……」
等丁掌櫃小心翼翼的關上天仙居包廂的房門後,沈愈這才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的跟顧老講了一遍。
顧老很是認真的聽完後再次暢快的大笑起來:「古人有買櫝還珠,沒想到老夫今天竟然碰到了。
「小沈你能把這個牌型佩還給賣家,做的好,做的非常好,老頭子我很高興啊。
「你在這個年紀就能有此善心,將來成就必不在沈老哥之下。」
沈愈被顧老誇的頗為尷尬,這種時候不能隻聽不說,隻好謙虛道:「人若不是碰到十萬火急的事肯定不會賣這種已經傳了十幾代人的家傳古玉的。
「既然文大姐有難處,我於人危難時小施援手也不算不得什麼。」
顧老今天真是非常的高興,「你也不必過於謙虛,這種幾十萬的大漏都不撿,隻能說明你是天生的品性純良。
「話說回來,古玩的錢是賺不完的,你自幼家學淵源,現在古玩市場又是如此的火熱,錢對於你來說其實不算個大問題,你能麵對巨大的利益而保留一顆赤子之心,以後肯定不會被人蠱惑而走上歪門邪道。
「好,好啊!要是娶了我家青青那就更好了,也不枉青青對你的一片深情。」
「爺爺!」
顧青青臉色羞紅不敢抬頭,手裡的桂花糕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隻好輕輕握住。
偶爾偷偷看向沈愈,眼中滿是傾慕。
沈愈隻是嘿嘿傻笑,什麼也不說。
雖然家道中落,但是各種大場合沈愈早前經曆了太多,早已是心靜如水。
並且沈愈也不傻,這時候要是說些什麼對顧青青隻是兄妹之情之類的話,估計顧老得掄起拐杖抽他。
「仇英送給文徵明的印匣到是有些意思。」
顧老將紫檀印匣輕輕拿起細細把玩了一會,突然讚了一句。
「眾所周知仇英家境貧寒,卻是天資聰穎,少年時精漆工彩繪,因為繪得好,哪家人家修建新屋,都會請他去給房子彩繪棟梁。
「後來巧合之下認識了文徵明才算鹹魚翻身……
顧青青這時插了一句
:「爺爺,我記得您說過仇英少年時家裡窮的厲害,而文征明則是完全相反,乃是官宦人家出身。
「文徵明書法追隨明代大家吳寬。
「繪畫則是師從大師沈周。
「其父文宗儒,成化八年進士,做過兩任知縣以及太仆寺丞,後來因病告歸,病好後又做過一任知府。
「這樣說來,文徵明就算說不上是世家公子,大家公子是肯定的,怎麼跟個窮小子認識並成為朋友的?」
顧老微笑道,「他倆怎麼認識的,這就沒有詳細的記載了,有的說仇英是在街頭作畫時遇見的文征明,讓文征明起了愛才之心。
「有說是在古玩店裡認識的。
「也有說是寺廟避雨認識的。
「但有一點,仇英認識文徵明時,文徵明已是譽滿江南的大文人,大畫家,對仇英的恩情是很大的。」
沈愈這時好似想起了什麼,突然朝顧老問了一句,「顧老,我有一個疑問,仇英會做木工嗎?並且稱文徵明為師是不是有些不太妥當啊?」
顧老知道沈愈是什麼意思,他拄著拐杖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先是在雅間內轉了一圈,這才輕輕笑了笑,「仇英雖然是漆匠,用現在裝修分工來說叫作漆工。
「但漆工歸漆工,漆工會點木匠活也不足為奇嗎。
「其實吧,這個印匣是不是仇英親手做的並不重要,是不是送給文徵明的也不重要,隻要它是明代的紫檀印匣,它就值錢。」
顧老的話對沈愈猶如醍醐灌頂,讓他瞬間醒悟過來。
是啊,管它是不是仇英送給文徵明的,隻要這個印匣斷代為明代沒有錯誤,紫檀木材質也沒有錯誤,那它就值錢,還值很多的錢。
這時,沈愈耳邊又響起了顧老蒼勁而又渾厚的聲音,「仇英因為少年家境貧寒,所以少年時少讀書,史料甚至有說仇英識不得幾個字。
「文徵明對此卻是毫不為意,悉心指點仇英,沒事就帶著仇英參加些文人舉辦的茶會,詩會。
「逢人就把仇英介紹給對方認識,這讓仇英在江南文人圈裡很快就聲名鵲起。
「在文徵明去京師赴任翰林院待詔時,又把仇英介紹給了當時江南著名的職業畫家周臣。
「周臣也是位了不起的人物,他山水師承陳暹,更是師法古人,多仿寫李成、郭熙、李唐、馬遠等宗師級大畫家的作品,主要取法於李唐,用筆之純熟,章法之嚴謹,可與明代頂級畫家戴進並駕齊驅。
「周臣有一弟子比他的名氣還大,那就是唐寅,這樣一來仇英就成了唐寅的師弟,並且唐寅對其還非常的照顧。
「這種提攜對於一個職業畫家來說真的是恩同再造,喊一聲老師毫不為過。」
「好了,小文是吧?你這個印匣我買了,不知道你想賣多少錢啊?沒事,今天我高興,你隻管往高裡說就是。」顧老最後朝文大姐問了一句。
文大姐徹底懵圈了,「這一個覺得自己可憐買櫝還珠,一個直接讓自己出高價,難道這就是父母嘴中的車到山前必有路,傳到橋頭自然直?怪不得出門喜鵲叫,今天真可說是出門遇見貴人了。
「您老給個價就行,讓我出價,我也不知道多少合適啊!要不您給……」
「爺爺,這紫檀印匣的價格高歸高,但總也得有個具體的價吧?」顧青青打斷了文大姐的話,同時在一旁提醒了顧老一句。
顧青青對沈愈什麼都好,但對陌生人就不是這樣了。
作為東顧百貨的執行董事,她什麼沒有見過?
有善心固然是好,但若對方喊一個天價出來,以顧老這種身份的人並且已經把話先說出了口,那肯定是不會回絕的。
就算對方獅子大開口要上兩三百萬的天價,那顧老肯定也會痛快的給錢。
顧老瞅了顧青青一眼,然後微微搖了頭,這意思是說,不要把彆人想的太壞。
「顧老您喝茶。」
在沈愈手裡接過精巧至極的白瓷茶盞,顧老輕輕抿了一小口,然後若有所思的道:「我記得000年初,大約是004年吧,在雅軒春季拍賣會上有一個董其昌曾經用過的印匣,是用花梨木打造的,對了,當時拍了多少錢來著?」
顧老這麼一說,屋內的其他三人,不管是沈愈還是顧青青,亦或者是文大姐全都滿懷期待的盯著顧老。
「對,我想起來了,那次那個印匣好像是流拍了。」
沈愈與顧青青倆人都是一副懵圈相,這老爺子……
「哈哈,彆急啊,春季拍賣會雖然流拍了,但是在雅軒秋季拍賣會上卻是成交了。
「那個印匣殘破的很,卻是競爭激烈,最後是三十萬元成交的。
「說句真心話,小文這件紫檀印匣真的是不太好估價,這樣吧,我翻上三倍,你這個紫檀印匣我九十萬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