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城一層的自動扶梯上,沈愈對熟悉的同行一一打著招呼。
不過他心裡遠不如表麵這麼平靜,當他拉起《蘭亭居》卷簾門時才算是徹底鬆了口氣。
屋內除了有些悶熱外,一切還是如與大背頭張三走時一模一樣。
說白了,沈愈現在全部的身家全在這間小店裡,真是半點馬虎不得。
先打開窗戶換氣,然後沈愈仔仔細細把店裡打掃了一遍。
拉下卷簾門衝了個澡,沈愈將一節可移動的玻璃櫃台抽了出來。
他細細打量一番後,把玻璃櫃台放到了店內中心位置的定製室內燈下。
輕輕的將定製燈打開,屋裡頓時亮如白晝。
鋪好一張防滑布,沈愈將範世貴送給他的這張《深山古寺圖》緩緩展開了。
沈愈知道這幅畫並不簡單,三處地方有寶光不說,更是有深青色寶光浮現,這說明畫的一部分至少是明初的。
所以沈愈對此很好奇。
明初畫家不少,但是有大量作品傳世的其實並不算很多,起碼比起明四家來要少很多。
沈愈現在很想弄清楚這幅畫到底是誰的作品。
再次細細看了一遍,沈愈把目光定在畫的詩堂位置。
詩堂也叫“玉池”,是字畫裝裱時在畫芯上邊或者下邊加的一節空白紙張。
為什麼叫詩堂呢?
因為這是為了讓其他人在這張畫上題詩讚賞時有地方落筆,並且不占用畫本身的空白位置,哪怕寫錯了也可以重新裝裱。
用現在的話說就是可以“容錯。”
大家可以想一下,在畫紙上寫了錯彆字那得多尷尬?
說完詩堂,那就再說“畫芯”。
古時候的畫家做畫時並不是如同現在人們想的直接在卷軸上寫寫畫畫,而是如同普通人一般在一張空白的絹上或者紙上繪製。
而這張紙就叫做畫芯。
畫芯經過裝裱師父上命紙,托紙(覆背紙),鑲料再加天地雙杆,軸頭,包首等等才變成現在人們眼中的卷軸畫。
所以問題就出來了。
畫的作者一般是不可能在詩堂部位寫自題的。
為什麼呢?
因為當時畫都沒裝裱好作者如何寫自題?
這一點沈愈沒有與範世貴解釋,因為跟他說也是對牛彈琴。
當然了凡事無絕對。
除非作者感覺畫完成後,必須題首詩才感覺完美但是又沒地方下筆,才會等畫裝裱後去詩堂自題。
但也不可能說唐寅在十年後自己中了解元再去蓋個章。
這無論如何也解釋不通。
所以在詩堂這裡寫作者自題,還蓋上時間對不上號的“金陵解元”章,沈愈覺得造假者明顯是想表達此畫有漏洞。
甚至可能是一個明顯的記號。
“深山行旅過,細雨草木長;初夏仿古寺,腹中藏文章。”
將這首詩反複讀了數遍,沈愈的眉頭蹙了起來,“藏文章,還是腹中?難道是畫中藏畫?”
不猶豫,沈愈取出手持顯微鏡觀察一番後發覺畫的中心位置確實比其它地方要厚的多。
“要不要揭開看一看。”
沈愈突然有種要把畫揭開的念頭,想看看到底是不是傳說中的畫中藏畫。
唰!
就在這時,讓沈愈驚訝的事情發生了。
一團深青色寶光自畫中冒出,快似光電般鑽進他的眉心。
隨著雙目一涼,沈愈感覺眼前的景象變了。
沈愈發現自己竟然能透過畫紙隱隱看到上下兩張畫紙中還有一張繪有水墨圖案的紙張。
沈愈趕緊閉上雙目,深呼吸幾次後再次睜開發覺依然能看到。
畫中所藏的這張紙比起古寺圖來要小上許多,縱約70厘米,橫約35厘米。
“真是畫中藏畫!我這是……能透視了?”
沈愈轉身跑向衛生間,也沒有開燈,閉上雙目再睜開的一瞬間,鏡中的瞳孔竟然有一縷金光緩緩流動,時間很短,可能隻有十分之一秒。
打開燈,沈愈反複閉眼睜眼,瞳孔內沒有任何金光出現。
關燈,金光再次出現。
剛才發生的這一幕,沈愈並沒有驚喜若狂而是皺起了眉頭,“金瞳?我的瞳孔竟然變成了金色?”
足足過了一刻鐘,沈愈方才重重吐出一口氣“看來以後一定要多注意些了。
“起碼在一片漆黑外加有外人的地方儘量要少眨眼,最好戴上墨鏡或者深顏色的眼鏡……”
“拆了。”
走回玻璃櫃台前,沈愈開拆這幅所謂的《深山古寺圖》。
對於裝裱,沈愈也算熟知一二,拆軸頭再拆天地杆,一副卷軸就成了一張普通的畫紙。
沈愈做事很少婆婆媽媽,既然知道是畫中畫,直接把多餘的畫紙用尺子與裁紙刀剪去完事。
小心翼翼的揭開一角,沈愈發覺這裡麵根本不是三張紙,而是五張紙。
除了上下兩張畫紙外,裡麵的藏畫還有兩張薄如蟬翼的白紙貼身保護。
這兩張蟬翼紙是什麼材質的沈愈不知道,但肯定也是非常的值錢,必須得小心的保護好。
有保護就好辦多了,直接省了很多道工序,至少不用洗畫芯,揭命紙,重重揭裱。
撚開上麵兩層畫紙,沈愈試著往上揭開一點。
這時在中間畫紙上露出一個朱文紅色葫蘆印章,印文為“子京”二字。
看到這裡沈愈咽了口唾沫,再次確認一下,就是鮮紅欲滴的子京葫蘆印。
“深青色寶光加上真正的項元汴子京葫蘆印,沈愈啊沈愈,你這次真是撿到超級大漏了。”
不同於此畫表麵偽造的項子京印,畫中所藏之畫上的這枚子京葫蘆印百分百是真印。
因為沈愈曾在祖父老友藏品中親眼見過,兩者一模一樣彆無二致。
而這所謂的子京葫蘆印為什麼值得沈愈這般欣喜?
是因為它的主人太牛了,有收藏宇內無雙的稱號。
項元汴,字子京,為名臣項忠後代族人,屬於明代最著名的大收藏家、鑒賞家。
沒錯是最,沒有之一。
所有學習字畫收藏的古玩愛好者,這位老先生是繞不過去的。
他老人家所藏名跡之多在華夏私人收藏史上稱為第一。
這一點沒有任何爭議。
其曾經擁有過的藏品有顧愷之的《女史箴圖》,《洛神賦圖》。
王羲之的傳世真跡他全部收藏過。
《平安帖》、《何如帖》、《每思帖》、《奉橘帖》、《瞻近帖卷》、《行楷書千字文》。
《瞻近龍保帖卷》,《臨魏鐘繇古千文卷》,《七月都下二帖卷》。
《蘭亭序》神龍本、諸遂良本,這些大名鼎鼎的書法神品都是他的藏品。
草聖懷素的書法真跡他有五件。
對於元代第一人趙孟頫,項元汴堪稱鐵粉,有其真跡四十八件。
除此以外,還有韓乾的《照夜白圖》,韓滉的《五牛圖》,李白的《上陽台帖》。
宋四家黃庭堅,米芾,蘇軾,蔡襄,以及元四家,明四家的字畫書法真跡大部分都被其收藏過。
有人推算過,項元汴收藏的曆代真跡達到驚人的兩千多幅。
這些書畫,他用獨門編號來排列。
就是千字文全篇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這些。
韓滉的《五牛圖》隻排146的“此”字。
仇英的《漢宮春曉圖卷》讓他排到了742“慮”字,可見他的收藏多到了何種地步。
沈愈甚至感覺現在玄幻仙俠小說中的各種功法,丹藥,法寶劃分等級就是偷師他老人家。
清末民初時有人整理故宮博物院的庫房,發現近半數的字畫上都有一個人的印記,就是這位收藏界的老前輩。
而世界上諸多博物館中華夏書畫類的鎮館之寶也大多是他曾經的藏品。
可以這麼說,有項元汴印章的字畫就等於是稀世奇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