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衙役煩的差點光火之前,另一位年輕一點的衙役,許是因為這一趟是他上崗以來第一次公出。所以,心腸還是相對更軟一些,麵對高家大夫人被血糊了滿臉的慘狀,一聲聲淒厲的哭求打動,動了惻隱之心,並拽了拽旁邊老衙役的衣袖,低聲跟他講了幾句。老衙役為難的看了一眼新來的同僚,躊躇片刻,最後還是勉強點了點頭,表示讓他自己掂量著辦,若是出了岔子,惹小神醫生氣,或是讓趙頭發現,這鍋他可不跟著一起背。年輕衙役當即便笑了起來,上前矮下身,蹲高家大夫人跟前虛攔了攔,低聲與她道,“我可以幫你去問一下,但是不保證人家小神醫肯定會答應。而且,就連衙役找小神醫摸脈問診,也是有給錢的(是的,趙頭沒瞞著他們,將自己掏腰包給小神醫診金一事透露給手下知道。咱趙頭要的就是讓手下那一幫皮猴子知道自己的付出,讓手下感恩。可不興做好事不留名)。所以言下之意是,你讓小神醫過來給你相公瞧病,不可能啥都不出,得打點。”高家大夫人連連點頭應是,表示自己懂規矩,說著忙借著捋袖子的空檔,給衙役遞了幾張銀票過去,直言這隻是給衙役的酬勞,大夫的她會另外再給。並一再強調,若大夫真不能救回她相公,她也認了,但該給大夫的,她絕對不含糊。大夫人這番話也算是給年輕衙役吃了個定心丸。彆到時候人家相公沒救回來,反倒讓神醫遭了埋怨,這不是平白得罪人嗎?收了銀票,年輕衙役便讓她在這兒等著,他先去跟小神醫那邊溝通。高家大夫人連連感謝,又是好一頓磕頭。林小月在那一邊,雖然靠著山壁閉目養神,但是耳朵一直在聽著山洞內的動靜。流放犯這片發生的事情,自然不可能瞞過她超乎常人五感的敏銳聽覺。隻不過,她想著沒必要自己出頭,人家衙役說不準便給人攔住了,省得她多走兩步。可沒想到,這衙役如此好說話,這麼容易心軟?還沒兩三句就過來了?哼,這油水怕是撈了不少呢。“姑娘,你看那……”年輕衙役蹬蹬蹬跑到林小月跟前,倒是沒有越過她,直接去帳篷那邊搖人。估計是覺著吧,這四個姑娘處的好,跟誰講都差不多,隻要有一個同意,基本上就是板上釘釘,沒問題的事兒。可哪成想,就林小月這關,就讓他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林小月聽到腳步聲,知道人過來了。隻不過當人在跟前站定時,微抬了抬頭,掀了下眼皮子,又合上了。這意思已經不言而喻了:聽到了,但不想管,就這樣吧,慢走不送。衙役有點尷尬,這小姑娘連話都不說,就把自己給拒了,也太高冷了吧。但誰讓人家身邊有一個小神醫罩著呢?得罪不起,得罪不起。明兒個他們還有一半的人,需要小神醫出手把脈呢。總不能真的為了那些個流放犯得罪了小神醫吧?況且,他過來時也跟高家大夫人說的很清楚了,他隻是替她來問一嘴,人家同不同意的,他也不能替小神醫做決定不是。年輕衙役和林小月的互動,自然是看在高家大夫人眼裡,她心裡那叫一個急呀,怎麼就給拒了呢?你好歹給一個機會呀?不死心的高家大夫人也不起來,就保持著跪地的姿勢,膝行著在坑坑窪窪的山洞裡向林小月的方向爬去。老衙役見狀,忙抬腳走了兩步往高家大夫人身前攔了攔。大夫人不動聲色的借著老衙役攔阻她的動作,眼疾手快又塞了幾張銀票過去,懇求他通融通融。老衙役捏了捏到手的銀票,象征性的攔了攔,便放人過去了。好嘛,這是砸錢開路啊。林小月:……你丫的敢不敢攔的再不走心一點。老衙役:沒辦法,俺們也是要吃飯的,誰讓人家給的多呢?……眨眼的工夫高家大夫人便膝行來到了林小月跟前,她也不敢撲上去扒拉林小月的褲子,隻隔著兩步的距離一下下的磕著頭,乞求她的憐憫,望能請她們中的小大夫出手救治她家相公。若她相公出事,兩人孩子將來的日子隻怕得要泡在黃連中了。許是大夫人離隊太久,周圍的議論聲將兩個睡夢中的孩子吵醒,睜開惺忪的睡眼,左看看右瞧瞧。見奶奶坐在滿麵潮紅,眼睛都睜不開的爹爹身邊低聲啜泣,一個勁的抹淚,再結合周圍的議論聲,早早知事的兩個三歲半的孩子,大體也知道爹爹這會兒病得厲害。再抬頭搜尋阿娘的身影,看到阿娘在山洞口附近一個勁的給人磕頭,應該是在求人。這一路過來,兩個雙胞胎在流放犯隊伍中,早已對此情景見怪不怪,隻不過,如今不是站在無關緊要的旁觀者隊伍看彆人求人,而是換成自家阿娘求人。兩小子身體比腦子快,下意識的便邁開小步子,跌跌撞撞向著阿娘的方向過去。至於阿奶和爹爹那邊……,兩個小的雖聽不懂他們時常指著他們雙胞胎數落阿娘,可阿奶和爹爹對他們的不喜,兩個孩子還是能感覺的出來的。哭天抹淚,兀自沉浸在悲苦情緒之中的高老夫人一抬頭,見自家雙胞胎小孫子孫女手拉著手,顛顛的向洞口方向跑去,一看便是奔著他們娘去的。高老夫人狠狠瞪了兩個小身板一眼,暗暗啐了一口,“沒見他們爹都病成這樣了,也不知道過來關心下,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呸。”兩小家夥很快就來到她們娘身邊,聽到阿娘在求麵前大姐姐救救自家爹爹,便乖覺的跟著娘一起跪下,對著林小月“咚咚咚”的磕起頭。從林小月對莊子裡的人態度,就不難看出她其實並非鐵石心腸的人,隻要沒有主動傷害她和她在意的人。至於旁的無關緊要的其他人,一般情況下,林小月采取的都是漠視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