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戰勝最終歎了口氣,把老伴摟在懷裡“拿著吧,她們這個級彆不差錢。苦了你了。”
女人叫劉春蘭, 是江蘇沛縣人,劉邦故裡。雖然緊挨著徐州,但是那地方卻很窮。
劉春蘭來北疆並不是來支邊,而是逃難,家裡口糧沒了,她是跟著兵團有親戚的同伴一起跑出來的。
哪有錢買車票, 買張站台票混上火車,然後東躲z的跟列車員捉迷藏到了北疆省城。
剩下的路就全靠走了, 那麼遠的路他們走了整整一個月。
不過這一路上, 他們還是欣喜的,因為一路上能要到的吃的竟然都是細糧,雪白的大饅頭啊!
劉春蘭從出生就沒有見過幾次饅頭,她舍不得吃,餓急了啃一小口,剩下的揣進懷裡。
其實這是下意識的行為,她是想留給爹娘或者弟弟妹妹吃。隻是隨即就又想起,他們是吃不到的。太遠了。
和劉春蘭同行的有三個女孩兒,她們之所以結伴,就是因為她們都有親戚在這邊,不過不在一個地方罷了。
等到就剩下劉春蘭自己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竟然沒地方可去。
她沒有怪同伴不管她,因為她們也是寄人籬下,自己都管不了自己。
木然的就這麼走著,她膽子小, 同伴們都沒有了之後,她連吃的都不要意思去要了。
就這樣迷迷糊糊的走到了一連的一團的地界, 團部她是不敢去的,城市更不敢。那邊都要介紹信,可她是逃荒出來的。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成份不好。
這個詞後世年輕人很多都不熟悉,而在那個年代卻是非常重要的。一旦成分不好,那麼當兵,上大學,提乾,根本就不可能。
她怕抓住被遣送回去,那樣受罪人可就不止是她自己了,還有她的家人。
這一天她實在餓急了,就在地裡拔了一顆蘿卜吃。這蘿卜的個頭好大,她餓急了都吃不了一個,還那麼甜。
她是不知道,這其實不是蘿卜,而是甜菜。
“噠噠噠”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劉春蘭惶惑人趕緊把剩下的一塊蘿卜藏進了包袱裡。
來人是一個穿著軍裝的年輕人,很英武。那馬也很神俊, 不停的打著響鼻。
本來年輕人正在策馬飛奔, 卻被這個站在路邊不知所措的姑娘給吸引,勒住了韁繩。
“你是誰?為什麼在這裡?”劉春蘭的打扮一看就是不是本地人。補丁摞補丁的衣服和褲子。這讓年輕人警惕起來。把背在後背的槍挪到了前麵。
“我……,我是來投親的,但是找不到他們,餓急了,就拔了個蘿卜吃。”劉春蘭看見他的舉動被嚇壞了,趕緊交代自己的罪行。
看著劉春蘭麵如土色的舉著半塊甜菜,鄭戰勝一下子笑了出來。他跳下馬,在挎包裡翻出幾塊肉乾和兩個饅頭“吃吧,這不是蘿卜,叫甜菜,做白糖用的。”
劉春蘭怯怯的看著他,不敢接他遞過來的東西。
“趕緊拿著,不然我對你不客氣!”鄭戰勝大喊了一聲。
劉春蘭被嚇得一哆嗦,手裡的甜菜滾落在地。她剛想伸手去撿,卻已經被鄭戰勝一腳踢開。然後手裡就已經多了牛肉乾和饅頭。
不過這時候劉春蘭真的吃不下了,半個甜菜已經撐得她難受。
看見她還是不動,鄭戰勝突然間沒了耐性,翻身騎上馬就走了,隻是走了幾步,回過身喊了一聲
“我叫鄭戰勝,一連的,有事可以來找我。”說完,雙腿一夾馬腹就跑了。
看著老伴眼睛裡麵流出來的淚水,鄭戰勝心疼的給她擦掉。“又想起從前了吧?都過去了。”
吃完飯的趙玲兒剛剛躺下,手機就響了起來。她有些好奇,剛換的手機卡,誰會打過來?沒人知道這個號啊?
電話一接通,裡麵就傳來了楊革勇暴怒的聲音“你這個不可理喻的女人,你可以堅持你的原則,但是你也不能舉報葉叔啊?你還有沒有一點良心?”
兩個人從相識到分手,楊革勇還真的沒有罵過她一次,今天這莫名其妙的一通罵,把趙玲兒一下子弄蒙了。
她顧不上楊革勇說的多難聽,焦急的追問道“什麼舉報葉叔?葉叔怎麼了?”
那邊愣了一下,隨即又斥罵起來“你就裝,你不是把舉報信寄到有關部門,然後上麵派人來查,葉叔提前退休,如果軍墾城為此出什麼事,我不會饒了你的!”
楊革勇的話裡透著寒意,他是真被氣急了。這個女人腦子是不是被驢踢了?竟然能乾出這種事?自己咋就跟這樣一個毒婦過了這麼多年,真是瞎眼了。
趙玲兒腦瓜子嗡嗡的,她已經被楊革勇話裡的內容給嚇住了。根本顧不上聽楊革勇罵了她什麼?
急忙掛掉楊革勇手機,趙玲兒撥通自己家裡電話,隻是響了很久都沒有人接。趙玲兒更加著急起來,又撥通葉家電話,結果還是沒人接。
趙玲兒想了半天,該給誰打個電話問問情況,葉叔怎麼了?父母去哪了?
然後悲哀的發現了,她竟然沒有個可以打電話的人。單位的同事似乎都有矛盾,人家躲自己還來不及呢,誰會告訴她實情?
最終,她翻到了金花的號碼。那個姐姐一直對她很好的,人也特彆善良,她肯定不會拒絕自己。
電話一接通,金花柔柔軟軟的聲音就響起“你好,我是金花,伱是誰呀?”
“金花姐,葉叔究竟怎麼了?我是趙玲兒!”趙玲兒焦急的問道。
趙玲兒聽的出對麵的呼吸聲變得粗重起來,但還是竭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讓語氣變得平穩。
“我葉叔目前很好,請不要再針對他,為了一己私欲去報複這樣的好人是會遭報應的!”說完電話就被掛斷了。
看著已經斷掉的手機,趙玲兒不知所措。金花的性格她最了解,她這還是第一次見她如此震怒,還是針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