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天明賣起了關子，這個葉雨澤真不知道。他可是一直有媽媽的，那幫糙老爺們的東西沒吃過。
吳天明笑笑。
“就是泡掛麵啊！把掛麵泡進暖壺裡，軟了以後加點羊油和鹽巴就那麼吃！”
說完，吳天明還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似乎那東西是難得的美味。
葉雨澤心裡一陣惡寒，估計那東西打死他都吃不下去。
不過他可不知道，去年他老爸和李醫生還吃了一頓呢。
吳天明從廚子裡拿出一瓶茅台。
“來，今天也奢侈一把。你陪叔叔喝兩杯。”
說完，吳天明就給葉雨澤到了一杯酒，自己也到了一杯先喝下去，然後又到了一杯。
葉雨澤知道吳天明喜歡酒。但是看他這個樣子，似乎也好久沒喝了。
“老吳，你連茅台都有，咋好像還是沒喝過酒的樣子啊？”
吳天明歎了口氣。“百廢待興，哪裡有時間喝酒啊！”
葉雨澤猶豫了一下問道“老吳，我看那邊的牌子不太對啊？究竟怎麼回事？”
吳天明拍拍他的肩膀。先囑咐了一聲回去彆說，然後才把事情詳細的說了一遍。
原來，兵團這個名字早在1973年就不存在了，現在的名字叫北疆農墾總局。
發生這個情況有很多的曆史和政治原因。
但是兵團的大部分基層單位並不知道這個事情，包括葉雨澤的老爸他們。
這個並不是上麵欺瞞他們，而是基於很多方麵的考慮。
畢竟兵團戰士大部分都是軍人出身。雖然已經轉業，但是他們的身份還是軍籍，包括子女們一出生就是軍籍。
如果一旦戰士們一旦知道自己已經被從軍人這個稱號剔除了，那後果是什麼？真的沒人敢去想。
那個年代的人跟後世不同，他們不會用物質去作為價值觀。
兵團之所以到了現在這個規模，都是上麵一聲號令，戰士們用汗水和生命拚出來的！
建國初期百廢待興，蔣介石把國家的所有黃金儲備都帶去台灣。內地都苦不堪言，哪裡有財力支持兵團。
“可當時的北疆啥情況你知道嗎？”
說到這裡，吳天明突然對著葉雨澤問道。
葉雨澤搖搖頭，那時候還沒他呢。他咋可能知道？
吳天明又擦擦眼淚。
“全疆工農業總產值僅7.2億元，其中工業產值僅占0.5%。
廣大農村異常貧困，貧苦農民平均每戶才有1把砍土镘、1把鐮刀，每6戶才有1張土犁。
全疆人均占有糧食195.7公斤，各族農民除去地租、口糧和種子外，糧食已所剩無幾。
這樣的情況怎麼可能有錢支援北疆建設？能活著，就已經很艱難了。”
葉雨澤動容。他從來到北疆，見到的到處都是農田，彆說吃不飽，就是粗糧都沒吃過。而且沒肉都不愛吃飯。
他哪裡想得到前輩們進疆時候北疆會是這個樣子？
“我永遠記得將軍在那次大會上麵的講話。”
說道這裡，吳天明的眼眶開始濕潤。
葉雨澤隨著吳天明的講述似乎也來到了那個時代。
王爺爺站在臨時搭建的台子上，下麵是無數年輕的，卻是渾身打滿補丁的兵團戰術。
老人家大聲問戰士們“咱們要建設北疆，辦工廠農場沒錢怎麼辦?向***要嗎?”
戰士們齊吼
“不!”
“向北疆人民要嗎?”
戰士們齊吼“不!”
“那錢從哪兒來呀?”
戰士們全傻眼了，麵麵相覷。他們可以流汗，可以流血！但是他們可真沒錢啊！
王爺爺麵色堅定，揮著手繼續喊道
“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從咱自己身上出!
國家不是還給咱們發餉嗎？那咱們就把這錢省出來建設北疆。
咱們都是窮光蛋，過慣了窮日子，一年一套軍裝改兩年發一套行不行?
咱都沒錢，軍裝要那麼多口袋有個屁用，改兩個口袋行不行?
在戈壁灘上開荒種地不用講什麼軍人風度，把衣領去掉行不行?”
10萬大軍山呼海嘯“同意!”
吳天明的眼淚流了下來，葉雨澤也哭了。
吳天明揉揉眼睛繼續說道
“從那以後，兵團戰士的軍裝的雙領子改成了單領子，為的就是節省外邊的這一段。
為節約布料，乾部衣服的四個口袋改為兩個上口袋。
每年發的兩套單衣改成一套，每年一套的棉衣改成了兩年一套。
每天還要從乾部、戰士的口中摳出半斤糧食、9分6厘菜金，苞穀麵窩頭能吃飽就算是很好的生活了。
“就這樣，數年的拚搏，我們兵團不但沒有要國家一分錢。還開始支援國家大量的糧食。
我們有了大量土地，那些土地沒有一寸是從當地百姓手裡要來的，都是我們自己挖渠引水，把荒地變成了良田！
我們不但有了土地，還有了自己的城市，礦山，工廠！
可你讓我告訴戰士們他們已經不是軍人了。這話我說不出來啊！”
吳天明說到這裡已經淚流滿麵。
“好歹，現在很多人已經認識到這個錯誤。派人向上麵反應了。老人家也在奔走，已經有些眉目了。”
葉雨澤也哭了，任淚水在臉上肆意流淌著。
他沒有經過那個時代，認識的也都是一個個看著很普通，甚至身上還有很多毛病的人。
他沒想到，就這這些人用他們的一切，換來了北疆今天的繁榮。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身份。
那就是“兵團戰士！”
就是這個身份，才讓他們能夠做出這一切。
葉雨澤不明白這樣的單位為什麼會被裁撤？或許上麵也有他們的考慮吧？
但是葉雨澤覺得如果跟吳天明對調身份，這個事情他也說不出口。
不是不敢說，而是不忍說！他都不敢看那一雙雙無助的眼睛。
一頓酒一直喝到了深夜，兩個人都喝多了。
吳天明似乎許久的壓抑終於吐露出來，似乎徹底輕鬆了。睡得很安詳。
兩個人都沒有上床，而是一人占據一麵沙發睡得。
好歹吳天明還有勤務員，幫著他們蓋好了被子。
省城的天空沒有團部的晴朗，但是多了一種現代感的氣息。人類的進步總需要失去一些東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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