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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心裡有些埋怨賈詡偷懶不做事，但實際上法正還是蠻享受這種獨攬大權的感覺的。
朝廷軍政要事係於他一人之身，都需要他來審閱過問，這可不就是權臣嗎？
過了小半個時辰後，法正才終於將案上這一摞奏折都處理完畢，然後放下朱筆稍作休息。
賈詡見此微微一笑，讓一旁的宮女為他奉上一碗冰鎮梅子湯，說道：“若是朝中群臣皆如孝直這般做事儘心儘力，陛下恐怕早就統一寰宇，威壓四海了。”
“隻可惜啊，如今天下局勢越發趨於穩定，越來越多的人都開始懈怠，開始想著如何爭權奪利了。”
手中掌握著繡衣使，賈詡對於朝廷中的種種明爭暗鬥洞若觀火。
雖然現在因為大敵還未消滅，這些爭鬥都還處於暗處，但等到天下統一後，這些爭鬥就不會再遮遮掩掩了。
對於這個話題，法正默默喝著梅子湯，並不開口附和。
賈詡身為陛下身邊最親信的臣子，位高權重，說這些話自然沒問題。
但他還是算了，要是一不小心傳出去了，很容易會引火燒身。
賈詡見法正不肯說話，便沒有再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轉而道：“陛下如今已攻克襄陽，進而奪南陽、新野二地；同時水師順漢江而下，接下來的目標應該便是江夏了。”
“這進度當真是迅捷。”
法正聞言說道：“陛下此番禦駕親征，外加有溫公親自出征，自然攻無不克。”
“就是不知都鄉候以及郭禦史那邊的情況如何，有沒有順利拿下益州以及揚州。”
天子親率的這一路兵馬戰事順利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法正覺得需要考慮的是另外兩處戰線的進展。
“這你就不必擔心了。”
賈詡笑道：“益州有都鄉侯和冠軍侯，揚州有黃老將軍，更有郭奉孝那家夥在，不會有差池。”
“靜等好消息便是。”
彆的不說，賈詡對郭嘉的能力是很信任的，若是連區區一個揚州都拿不下來的話，那還當什麼淩雲閣榜首？
不如讓給他來當得了。
在兩人談天之際，一名宦官雙手捧著一份折子匆匆跑入宣室，滿麵喜色地喊道：“益州捷報！益州捷報！”
法正和賈詡雙雙將目光投去。
宦官對二人行了一禮，然後激動地說道：“啟稟中書令、侍禦史，荊州牧劉備於十日前與冠軍侯一同夜襲曹營，火燒四萬曹軍，陣斬曹休、曹洪，儘誅來犯之敵！”
“如今益州之危已解！”
這個消息，無疑是振奮人心的。
賈詡二人聽完後眼睛皆是一亮，隨後他對法正笑道：“我剛剛說什麼來著，讓你不必擔心。”
“進犯益州的曹軍被擊潰，如此一來曹賊想奪取益州的想法徹底破滅了，這條退路已被斬斷。”
曹操奪取益州是為了當做退路。
畢竟巴蜀之地有山川之險，易守難攻，曹操躲進益州的話朝廷想要將其徹底剿滅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如今不必擔心了。
法正也笑道：“益州收複，曹賊距離窮途末日不遠了，看來在冬季到來之前戰事便能結束。”
賈詡聞言哈哈一笑，心情極佳。
但在此時，又一陣腳步聲傳來。
來者正是高覽。
見到高覽，賈詡笑道：“高將軍你來得正好，剛剛益州傳來大捷，曹軍……”
“中書令，大事不好了！”
高覽沒有等賈詡說完便開口打斷了他，一張剛毅的麵孔上充滿了深深的擔憂和焦急之色。
賈詡見此心中不禁微微一凜，收斂了笑意，皺眉問道：“發生了何事？”
高覽平日裡遇事臨危不亂，很少露出如此嚴肅緊張的模樣，眼下肯定是遇到了什麼非同尋常的事情。
莫不是天子那邊出了什麼事？
隻見高覽歎息一聲，對身後招了招手，一名身著繡衣的繡衣使者走上前來。
“參見賈公！”
這名繡衣使者向賈詡單膝下跪行禮。
賈詡眼睛微微一眯，沉聲問道：“出了何事？速速稟報！”
繡衣使者是不能隨意出入宮中的。
眼下竟然通過高覽入宮求見他，代表著有十分緊急的消息需要稟報。
這名繡衣使者不敢怠慢，直接說道：“啟稟賈公，邊境傳來消息，發現馬超率領大批兵馬進入雍州地界，正往長安方向而來！”
“兵力……不下十萬！”
此言一出，大殿內瞬間安靜了下來。
靜得落針可聞。
便是以賈詡的心性城府，在聽到這個消息後，瞳孔也是微微一縮，眼中浮現出震驚之色。
而一旁的法正更是臉色大變，忍不住起身道：“十萬大軍？哪兒來的十萬大軍？！”
“馬超怎麼會有如此之多的兵馬！”
他是真的被震驚到了，馬超當初如同喪家之犬一般被趕入羌地，麾下殘兵不過一兩萬而已。
這才過去大半年的時間，怎麼就聚攏了十萬大軍？
便是有羌人幫助也不可能！
要知道數月之前張郃還領兵屠了羌人王庭，殺得血流成河，羌人也受到了重創！
繡衣使者回答道：“根據探子的偵查，這支大軍之中有武器裝備的兵馬僅有數萬，餘者多為手無寸鐵的羌人奴隸，但數量卻足有十萬不止。”
“按照行軍速度推算，最多五日時間，這支大軍便會抵達蕭關。”
聽完探子的話，法正的臉色一陣蒼白。
而賈詡的臉色則是格外陰沉。
高覽揮手示意這名繡衣使者退下，接著將目光投向二人，問道：“如今大軍南下，長安城的守備空虛，該當如何？”
此番天子南下討賊，將所有精銳兵力都帶走了，眼下長安城隻有四千城防軍而已，哪怕算上皇宮裡的這一千虎賁精銳，也不過才五千人！
而馬超那邊的兵馬足足有十幾萬！
哪怕其中大部分都是手無寸鐵的奴隸，戰鬥力不值一提，但人數也太多了。
這麼多人，哪怕靠人命去填，也能生生把長安城給啃下來！
人家可以晝夜不停的攻城，長安的守軍難道可以晝夜不歇地守城嗎？
隻要將城內守軍們的體力消耗得差不多了，然後再由精銳出擊，那攻克長安不過是翻掌之間！
無論是從哪個方麵，高覽都找不到能夠守住長安城的可能性和辦法。
賈詡麵沉如水，放下手中羽扇，起身整理衣衫，下令道：“馬上派人傳信給陛下，請求前線兵馬回援。”
“同時調洛陽守軍前來馳援！”
高覽聞言忍不住道：“可是中書令，陛下的大軍遠在荊州，要領兵回援長安至少需要一個月的時間。”
“洛陽的守軍領兵前來也需要七八日，而且人數隻有數千，便是趕在敵軍前抵達長安，人數也還是不足……”
賈詡瞥了高覽一眼，麵無表情地問道：“那高將軍打算將長安城拱手相讓嗎？”
一句話，頓時令高覽沉默了。
隨後他不再多言，表情逐漸變得堅定了起來，點頭道：“我明白了，這就去辦。”
說完他就要轉身退下。
“等等！”
賈詡忽然又開口喊住了他，盯著他說道：“馬超進犯的消息要嚴格保密，決不能泄露出去！”
高覽沒有多言，點頭應下。
接著便大步離開了宣室。
宣室內重新陷入寂靜，賈詡坐回了原位，端起梅子湯一言不發地喝著，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旁的法正則是神情憂慮，欲言又止。
過了片刻後，他還是忍不住問道：“中書令為何要封鎖消息？召集百官來共同商議對策不是更好麼？”
他不是很理解賈詡剛剛的決定。
聽到法正之言，賈詡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譏諷之色，說道：“召集他們來商議對策？孝直怕是高看他們了。”
“若是得知馬超率領大軍進犯的消息，朝中那些家夥不會想著怎麼守住長安，隻會想著逃走，你信也不信？”
對於人性的洞悉，賈詡比法正敏銳的多。
馬超可不同於一般的敵人，一旦攻破長安城，滿城上下怕是都會遭到兵禍，什麼士族世家都不會有好下場。
麵對這種敵人，朝中那些人是不會選擇與其對抗到底的，隻會選擇逃跑。
但這是賈詡絕不能容忍的事情！
賈詡沉聲說道：“如今陛下率領大軍南下，我們若是將長安拱手相讓，則後勤斷絕，陛下和大軍更是會落入到被前後夾擊的境地！”
“陛下既然將鎮守後方的重責交給我，我又豈能辜負陛下的信任？”
“守住長安，這不是選擇，而是必須要做的事！”
“在長安城被攻破之前，滿城上下的人有一個算一個，誰都彆想提前逃走！”
“哪怕是死也得給我死在長安！”
賈詡咧嘴一笑，笑容猙獰。
他賈文和明哲保身了一輩子，四處漂泊、數換其主，好事做過，壞事也做過。
天子以誠待他，視他為心腹，給予他莫大的權柄、榮耀與信任，所以他如何能在關鍵時刻選擇遁逃？
他雖非君子，但也非小人。
他賈詡乃是毒士。
既為士，那當為知己者死！
有些事明知不可為。
但也必須要為之！
看著麵前神色猙獰的賈詡，法正的心中受到了莫大的震撼，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從他心頭浮現。
這就是被陛下所倚重的心腹嗎？
捫心自問，法正是沒有賈詡這等覺悟的，他的第一想法也是撤退。
但賈詡卻先考慮的是前方大軍以及天子的安危，將自己的性命甚至是滿城人的生死都置之度外，這等狠辣令人不寒而栗，但也令人不得不佩服。
深吸一口氣後，法正的心情逐漸平複，起身對賈詡深深一禮，說道：“願隨中書令，與長安共存亡！”
“願不願可不是你說了算，你不願也得願。”
賈詡十分煞風景地噎了法正一句，頓時將法正心裡剛剛升起來的豪情壯誌都給澆滅了，臉色漲的通紅。
但賈詡隨即又笑道：“不過你能有這份心意，也證明陛下沒有看錯人。”
“好了，彆杵在這兒了，你也累了這麼久，先回去休息休息吧。”
法正鬆了口氣，行禮後退下。
目送法正的身影離開宣室，賈詡緩緩收斂笑容，稍作思索後，同樣起身離開宣室。
很快，賈詡穿過一座座宮殿，來到玉堂宮外。
他對宮門前的宮女說道：“中書令賈詡，有要事求見貴人，煩請通報。”
大臣到後宮見後妃，這是不符規矩的。
但這宮女聽到“中書令賈詡”這幾個字後，頓時被對方的身份驚到了。
這可是天子麵前數一數二的寵臣！
於是稍作猶豫後，其中一名宮女道：“中書令請稍等，奴婢這就去通報。”
賈詡點點頭，在原地等候。
不一會兒這宮女便回來了，對賈詡行了一禮，說道：“貴人同意見中書令了，中書令這邊請。”
說完就帶著賈詡走入了玉堂宮。
玉堂宮，乃是呂玲綺的居所。
呂玲綺此前在遷都之時因為剛剛生產完不久，還需要修養，所以沒有來長安。
不過修養完了以後，便帶著女兒一同過來了。
賈詡走入宮中後，對正在搖籃旁邊逗女兒的呂玲綺恭敬行禮道：“見過貴人。”
“中書令免禮。”
呂玲綺聞言抬起頭來看去，同時有些好奇地問道：“中書令今日怎麼來了，倒是稀客。”
聽到賈詡求見的消息後她也很驚訝，不過聽說是有要事，便同意了。
“啟稟貴人。”
賈詡拱了拱手，開門見山地說道：“下官請貴人即刻帶長公主南下荊州，去尋找陛下和溫公，切勿留在長安。”
這就是他此番前來的目的。
長安城內的所有人是死是活他都無所謂，但唯有呂玲綺和長公主劉櫻例外，她們不能出事。
“什麼？”
呂玲綺被賈詡的話說得一愣，連逗劉櫻的動作也停下了，疑惑問道：“中書令此言何意？為何突然讓本宮和公主離開長安？”
麵對呂玲綺的詢問，賈詡並未隱瞞，說道：“下官剛剛得到消息，馬超率領大軍十萬往長安而來，長安已經不安全了。”
“為了貴人和長公主的安全，所以下官懇請貴人能立刻離開長安，臣會派人護送貴人和長公主去與陛下彙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