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沉重的大鼎裡,咕嘟咕嘟的煮著一隻羊。
切都布置得頗具古意,要知道,現在幾乎都很少有人使用鼎這種器具來做菜了。
李兜兒一臉期待,盤坐在大鼎邊上,手裡還捏著兩根劈好的木柴,小臉被熏得通紅,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修煉武道的緣故,他跟著曹安風餐露宿,橫穿山野,這小臉卻是依舊粉雕玉琢一般,甚至要比以前在村子裡見到的時候好得多。
肉香滿院,修行境界低一些的,甚至都能被這香味直接引動自身氣血,變得更加活躍,畢竟這裡頭燉的可是一頭羊妖,自從上一次在紫雲架中嘗過那火鍋的滋味後,常青就對羊肉有了一種彆樣的喜愛。
出門買菜的時候,將他自己累積的一部分用不上的寶物賣了出去,換取了些銀錢,特意挑的一頭氣血最為渾厚的羊妖帶了回來。
羊肉的鮮香、充沛的氣血,勾動著食客的味蕾,曹安一早就料到了這樣的情形,抬手在院子周邊布下了一道結界,這是三人難得的休閒時光,並不想為其他人所叨擾。
“等不及了吧?”
李兜兒訕訕一笑,早已經咽了不知多少次唾沫了,聽得曹安這麼問,忙不迭的點頭,跟小雞叨食一般,曹安一骨碌從躺椅上站起身來,將手中的風物誌放到桌上,卷起袖子大步走了上來,伸手在大鼎之上招了招。
“可以了,開始吃吧。”說著直接動手,將大鼎中的燉熟了的羊提了出來,常青抬著早早就備下的大盆跑來,小院裡,擺了兩張桌子,雖是三個人吃飯,但儀式感卻是打滿了,一個桌上擺著大盆,裡麵是曹安薅下來的羊肉,一個桌上擺滿了大碟小碟的佐料。
一人一個大碗,直接坐在邊上吃了起來。
“也不知道那位沈重公子和鳳陽公主回來了沒。”常青一邊吃著,一邊想到了沈重,倒不是為了奉承曹安,而是他本來認識的人就那麼幾個,眼下一眾都聚在這裡吃著美食,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那位一樣被曹安認可為自己人的沈重。
“以沈重現在的實力,尋常武夫根本奈何不了他,便是出動了天人境,那尊傀儡也足以應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機緣,無需過多的乾涉,我們隻需要做好自己分內之事,能幫的我已經儘力去幫了,剩下的就要看沈重自己了。”
曹安的心情並沒有受到影響,語氣平和的說道。
對於曹安這樣的態度,常青愣了一下,不知為何,心底竟隱隱生出了一絲敬畏和恐懼,不單純是因為曹安的話和態度,而是在這個特定的環境之下,由一個人的心態、言語、氣勢綜合形成的一種感受。
他並不覺得自己與曹安的關係能與那個陪著他從最弱小時候走出來的沈重相比,一種絕對無法以個體情感和羈絆所更改的決絕和無情,就像是……就像是當日在麵對天地之劫的時候,天地之劫就在那,不會減弱分毫,也不會增加分毫。
你所能做的,所能依靠的隻有你自己。
“想什麼呢?快吃啊,不然一會都被小兜兒吃光了。”
常青回過神來,“好嘞。”
甩掉了腦海中那些想法,他用眼角餘光再看曹安,卻發現之前的一切仿佛都是錯覺,曹安還是那個曹安,那個麵對再大的問題都能沉穩的應對,尋找到破解之法的曹安,像是沒有什麼脾氣,能夠讓你給予完全信任的曹安。
啪!
一聲輕響,打斷了常青,是李兜兒已經吃好了,放下了碗筷的聲音。
“大哥哥,我有個問題。”
“你說!”曹安慢條斯理的吃著,這隻是動作上給人的錯覺,其實他吃起來並不慢。
“秘密王國裡的他們真的存在嗎?”李兜兒好奇的托著腮幫子,儘管這一路而來,他都沒有表現出來什麼,但曹安還是從他的話中聽出來了,這個聽話的孩子終歸還是想家了,對他而言,家就是那個村子,隻是村子已經沒了,死去的人不便再提,秘密王國就成了最好的切入點。
“想家了?”
然而,李兜兒的回答卻是超出了曹安的想象。
“不是,我在想一個問題,但我沒有答案,就是,我在秘密王國之中,有很多的朋友,有很多的老師,也有很多的子民,他們每一個人,都是那麼的真實,有血有肉,就跟,就跟我在這裡遇到的大哥哥和常叔一樣。”
曹安隱約感覺這個問題可能已經超出了李兜兒這個年齡段應該問的問題,但是又極其重要,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平靜的看著李兜兒,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那到底哪邊是真實的?還是說兩邊都是真實的?很小的時候,我就問過村長這個問題,他臉色很難看,很嚴肅的告誡我說這邊才是真實的,那邊就像是一個夢,還告誡我必須在入夢的時候,在懷裡帶上他給我的提醒裝置,時間到了必須出來。”
“可卻從來沒有告訴過我為什麼,他又沒去過秘密王國,整個秘密王國隻有我能進去,就像是整個秘密王國裡,隻有我能出來一樣,對我來說,哪邊是真,哪邊是假呢?好像都一樣。”
常青停下了手裡的動作,皺著眉頭。
“你在你口中的秘密王國裡也能長大嗎?”兩人這一路上交流不少,李兜兒所謂的秘密王國,常青也了解。
這是最直接也是最根本的標誌,你在哪邊長大,自然就是哪邊為真實。
“一樣的,我從秘密王國回來,身體就恢複到進入秘密王國之前的樣子,我在秘密王國醒來,身體就會恢複到剛出去時候的樣子,兩邊的世界,我的身體和年紀都差不多,最近我好像隱隱感受到那個世界在呼喚我,應該是快過去一天的時間了。”
李兜兒的話,讓曹安臉色微微一變。
村長之前可沒有說起過李兜兒還有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