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傍晚,兩輛越野車在黃昏時分駛入布塔雷郊區。
城市邊緣的貧民窟像一片蔓延的瘡疤,鐵皮屋和土坯房雜亂無章地擠在一起,空氣中彌漫著腐爛垃圾和木炭燃燒的氣味。
遠處,政府軍的裝甲車在主乾道上巡邏,車頂的探照燈掃過街道,在塵土飛揚的路麵上投下刺眼的光斑。
宋和平降低車速,讓車輛混入進城的小商販各式各樣的驢車和小汽車中,讓自己的兩台車看起來不那麼顯眼。
他摸出衛星電話,撥通了女士的加密線路。
“我們到了。“他低聲說,“bbc那邊安排好了嗎?“
電話那頭傳來鍵盤敲擊聲,女士的聲音依舊是一貫的冷靜風格:“已經處理好了,你們的身份資料在bbc內網更新完畢,如果有人查證,係統會顯示你們是非洲分社的特派記者。“
“能經得起軍方核查嗎?“
宋和平現在最關心這個問題。
“隻要不是親自派人到bbc裡調查,沒問題。“女士說:“宋,你要相信我們的辦事能力。”
宋和平忍不住冷笑道:“就是太信不過了,,你這次把我卷入了塞納這個鬼地方,我差點全軍覆沒。”
女士歎了口氣道:“這是意外,i6雖然有專業的情報分析能力,但有些事情我們也不是萬能的。”
宋和平當然不相信這個老娘們。
像i6這種國家級的情報機構,他們的情報分析專業到可以估算到多數的可能。
所以,如果不想自己卷入塞納的政變,那麼他們一定會將這種危險的可能性也會告知自己。
結果隻能是一個——就是想要利用自己為她實現推翻塞納的諾埃爾政權,協助反對派的杜爾上位。
現在不是計較這種恩怨的時候。
地緣政治就是這樣。
永遠是相互利用和被利用。
自己沒預估到這一層危險,那是自己的失誤,怨不得彆人。
宋和平早就習慣了這一行。
國際防務圈也好,雇傭兵圈子也好,隻有一個原則——實則生存,願賭服輸。
“辦好就行了,這次彆出差錯了,否則,結局絕對不是你們想要看到的。”
“放心,宋。”女士給出了十分肯定的答案:“至少在這件事上,你一定可以放心。”
宋和平掛斷電話,轉頭看向後座的幾人:“身份都坐實了,但接下來才是真正的考驗。“
江峰握緊了藏在相機包裡的手槍:“直接闖電台?“
“不,先偵察。“
宋和平的目光掃過遠處的城市輪廓。
“我們需要知道電台的安保部署、進出路線,以及——“他頓了頓,“播音室的確切位置。“
夜幕降臨,布塔雷的2號大街上依舊有零星的行人。
塞納的國家電台就在2號大街的東側。
由於反對派的軍隊和政府軍目前在一百多公裡外的戰線上對峙,所以首都布塔雷雖然已經進入了戰時狀態,可街麵上的氣氛還是相對沒有交戰線附近的城鎮那麼緊張。
兩台吉普車停在國家電台對麵不遠處的一個街口拐彎處,五人分成兩組,宋和平和法拉利偽裝成記者在電台外圍拍照,江峰和柯林斯負責記錄巡邏規律,阿卜杜勒則利用本地人的身份下車後在附近打探消息。
國家電台大樓是一棟四層的混凝土建築,外圍是高聳的鐵絲網,入口處站著四名持槍士兵,樓頂還有狙擊手的觀察哨。
“比想象中嚴密。“
法拉利低聲說,假裝調整相機焦距,實際上是在觀察樓頂的哨兵。
“至少十個武裝警衛,還不算裡麵的安保人員。“
宋和平點頭,目光落在電台大樓側麵的一個不起眼的小門上——那可能是後勤通道。
他剛想靠近查看,一名士兵突然朝他們走來。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士兵厲聲喝問,手指扣在扳機上。
宋和平立刻舉起記者證,露出職業化的微笑:“bbc新聞,我們來這裡采訪。“
士兵狐疑地接過證件,翻看了幾眼,又盯著他們的臉打量。
就在氣氛即將凝固時,法拉利突然用流利的英語插話:“我們剛從中非趕過來,聽說塞納目前發生了反政府政變,所以總部派我們來這裡采訪一下。“
宋和平也立即下車,然後裝作對士兵非常感興趣的模樣說道:“請問你可以接受一下我們的采訪嗎?”
法拉利立即拿著麥克風過來要遞給士兵。
那名士兵看到麥克風和攝影機,頓時有些慌。
槍口一抬:“你們要乾什麼!不準拍攝!”
“彆彆彆,彆這樣。”
宋和平堆出笑臉,朝著士兵連連擺手。
“有報酬的。五百美元。”
說完把手伸向上衣口袋。
“我要拿錢,彆開槍。”
那名士兵聽說有五百美元,頓時眉毛跳了一下。
“五百美元?”
“對對對。”
宋和平依舊保持笑臉,一副急切想要采訪的模樣說道:“我可以先給你錢。”
說完,從口袋裡捏出幾張美鈔,數了數,剛好五百美元——在出發前,宋和平在各個口袋裡都裝了3500美元的現鈔,隨時準備賄賂攔路的士兵。
要知道,在非洲這種小賄賂是非常有用的,很多時候會有奇效。
果然,那士兵猶豫片刻後盯著美元說:“不能上鏡,隻能提問。”
“行。”宋和平示意法拉利放下麥克風和攝像機,然後轉向士兵:“請問現在局勢怎樣?”
“局勢啊……沒問題,我們已經進入了臨戰狀態……”
“那麼我想問問你們總統目前還在首都嗎?”
“當然!”
……
宋和平提了一連串無關痛癢的問題。
那名士兵也回答得無關痛癢。
最後,宋和平宣布“采訪”結束。
“非常感謝您接受我們的采訪……”
話剛說完,不遠處的電台門口忽然駛來兩輛軍車。
幾人的目光一下子落到軍車上。
每輛卡車上都有二十多名全副武裝的政府軍士兵。
宋和平臉色微變。
看來情況看發生了變化。
“看來你們電台增加了很多守衛啊……”
他有意無意說道。
士兵回頭看了一眼:“當然,戰時狀態,今晚要增加五十人到這裡實施警戒。”
宋和平沒心情跟這家夥繼續演戲了。
如果政府軍在電台這裡增加了警衛兵力,意味著自己要硬闖的幾率幾乎等同於零。
之前隻有二十來人,還可以想想怎麼硬闖。
如果增加了五十人,意味著已經接近一個連的兵力。
自己這頭才五個人。
武器隻有格洛克手槍和一些手雷、炸藥之類。
根本不足以應付那麼多政府軍士兵。
“非常感謝您接受我們的采訪,待會兒我們應該還會見麵,因為我們總部在和你們這邊的電台聯絡,打算讓他們安排一些嘉賓接受采訪,待會兒——”
他指指電台方向。
“我們也許要進去,到時候多關照。”
士兵猶豫了一下,回頭再次看了看電台方向,伸手在裝著剛捂熱的五百美元口袋上摸了摸,最終擺了擺手:“嗯,隻要約好了就進去吧,但現在彆在禁區拍照,否則沒收你們的設備,我還是好說的,換彆人,你們得吃槍子!“
“謝謝,謝謝!”
宋和平連聲道謝。
等士兵走後,兩人退到安全距離外,宋和平低聲道:“不能再拖了。“
他看了看表:“盧馬爾的部隊兩小時後就會發動總攻,我們必須在那之前進入播音室。”
法拉利說:“你剛才說,我們要進去裡頭采訪?”
宋和平說:“對。”
法拉利驚訝道:“之前計劃不是這樣的……”
宋和平說:“我改計劃了,情況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