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之後,春木取代冬水,並開始不斷增長。
木為少陽,少陽生發,天地俱生,萬物以榮。
萬物開始積蓄力量,準備隨著陽氣衝出地麵。
天地和同。
等到那時,就是李厥封太子的那一刻。
東宮也叫春宮或青宮,屬青,象征蓬勃之意。
欽天監的那群變態就把冊封太子的日子選在地氣噴湧,天地和同的那一日。
他們不但確定好了在哪一天,還確定好了在哪個時辰。
先前的顏白以為這都是往古書上記載的瞎碰。
等看到他們的計算,顏白才發現自己有多膚淺。
三百年後的星象運行圖都算出來不說。
後五十年的二十四節氣精確到哪個點人家都算出來了。
簡直跟神一樣。
不是隻能算五十年,而是他們覺得這個太簡單了。
用完了再算,也不耽誤工夫,順手的事情而已。
(s:就驚蟄來說,每一年的時間都不一樣,今年的是今天下午4點零七,天地和同就在這個點!)
在他們麵前,顏白覺得自己連白癡都不如。
唯一能看懂的就是他們用八卦來算二進製。
兩極為根,兩儀為零和一。
再往下就不會了,他們的算法顏白看不懂。
顏白沒有這個天賦。
醜奴就在裡麵,地位很高。
頗有些宗門天驕的感覺。
顏白覺得,如今誰敢說薛醜腦子不好。
欽天監的這幫子人就敢夜觀天象。
說代表你家的那顆星星比紫微星還亮。
他們不知道,有了薛醜,欽天監這幫老家夥的日子有多舒坦。
靠著顏白和薛家的關係,要什麼有什麼。
以前需要戶部撥錢才能做的事情。
現在戶部給不給錢都無所謂。
薛醜有錢,薛萬徹把家裡的錢都給他了。
他們再也不擔心亂七八糟的瑣事。
可以專心的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以前龐大的計算這幫人得連夜計算。
現在好了,把數據扔給薛醜。
薛醜會把這些拆開分出去。
以作業的形式讓樓觀學明算科的學子來算。
薛醜彙總,欽天監等著要結果就行。
看著被眾星拱月般愛護的薛醜。
顏白明白這大概就是薪火相傳的最好的體現。
這是薛萬徹最得意的一件事。
薛家總算出來了一個不拿刀的大才之人了。
雖然薛醜依舊不愛說話,性子孤僻。
但願意跟薛家結親的勳貴不計其數。
全是大娘子,家裡的老二根本就沒資格。
李厥來仙遊的時候霧氣還沒散去。
眼前的一切順帶著遠處南山,在霧氣中影影綽綽讓人看不清。
平日總想著賴床的他,在得之不易的休息日竟然不想睡懶覺。
起的比平日還早。
天還沒亮,他就命人開了宮門,坐船來仙遊。
“書院要開飯了,抓緊!”
一路疾馳衝到前頭。
在朱丁不解的眼神中,直接衝到了書院。
此刻,莊子裡麵的狗也不叫,隻是嗅了嗅鼻子。
大鵝抬起頭看了一眼繼續朝河裡走去。
自從它們的老大死了後,現在乖巧多了。
“朱大伯早啊!”
朱丁望著大步跑來的李厥,這才反應過來是李厥。
他以為這又是哪位住在仙遊的學子,要遲到了!
望著李厥風風火火的跑開,朱丁咧嘴笑道:
“嘿,家狗不咬新女婿果然是對的!”
李厥一路衝到書院。
熟練的開始從熱水鍋裡拿碗,然後規規矩矩的去排著隊。
這些他都熟。
此刻他就是一個學子,書院這麼多人,誰認得他是誰。
隻是好奇這學子怎麼這麼黑。
疙瘩湯、鹹菜、攤餅,這三樣是書院早餐的標配。
先生會吃的好一些,會比學子們多一個雞蛋。
年長的先生會多杯羊奶。
“不夠再來,不準浪費!”
“好的!”
李厥拿著自己的吃的,笑眯眯的找了一個空位。
他才剛坐下,就看見一隻小貓睜著楚楚可憐的眼睛望著自己。
因為尾巴像是竹節,書院好多人叫他九節郎。
李厥笑了笑根本不為所動。
這群貪吃鬼李厥才不慣著它們。
這群貪吃鬼在書院其實都是因為小七。
她把這東西當貓養,不知怎麼突然就變多了。
這東西嘴最饞了。
看你吃什麼都想嘗一嘗。
李厥不止一次的看到這些小家夥抓鳥吃。
但自從它們來了以後,書院後麵瘋長的竹林就被控製了。
他們絕大數是吃竹子的。
當然,竹林裡還有大家夥。
先生管他叫熊貓,它們在那裡安家了。
在書院值夜班的就是它們。
賊人要是翻牆進來,見到這麼一群東西……
嘿嘿
書院還不止這些。
在微言樓那邊還有好多九尾的重孫。
至於九尾去了哪裡沒有人知道。
先生說他老了,就跟莊子裡的狗一樣。
臨死之前就會找一個不為人知的角落安靜的離去。
九尾的死讓顏白難受了好長一段時間。
最後一次告彆後就再也沒見到過。
但他把兒孫留下了。
每年南山下大雪,它的兒孫就會從南山裡麵出來。
開春了它們就會離開。
然後下雪再回來,就跟輪回一樣。
認生,但親近顏家人。
因為他們,仙遊這邊已經好多年沒有聽到狼的叫聲了。
李厥才收回目光,一個人就坐到了李厥的對麵:
“殿下,我是該叫你李小二,還是叫你太子殿下!”
李厥望著李敬業笑了笑:
“都可以,對了,你作業補完了?”
李敬業歎了口氣:
“還沒呢,估計得等到我阿翁回來才可以補完。
不瞞你說,我怎麼感覺先生針對我呢?”
“啥意思?”
“不針對我,怎麼每次都是嚴查我的作業?
上一次是,這一次也是!
早知道這樣,我就該把先生請到家裡去教我了!”
李厥強忍著笑意,壓低嗓門道:
“為什麼你不覺得先生是高看你一眼呢!
你不知道,這樣的機會,多少人求都求不來,你就偷著樂吧!”
“彆身在福中不知福,你這待遇幾乎就是親弟子的待遇!
先生一絲不苟的檢查你作業,指出不足,你看誰有這個福分。”
李敬業咧嘴笑了笑,壓在心裡的疑惑說了出來舒服多了。
在經過李厥這麼一開導。
他覺得先生一定是非常看重他的。
愛之深,責之切。
顏白當然看重李敬業。
他想看看在沉重的家庭作業摧殘下。
李敬業還有沒有精力去想亂七八糟的。
還有沒有雄心壯誌去造反。
“東西準備好了沒?”
“好了,昨晚我親自去拉的,和清單對照過了,沒有錯!”
李厥三兩下把簡單的早餐吃完,站起身道:
“你慢慢吃,我現在去拜見先生,等到晌午我再來尋你。”
“好!”
隨著一箱一箱的禮物被高年級學子搬到書院。
大師兄要來的消息立刻被傳播開來。
如今書院的學子不但知道李小二就是這一屆的學長。
更知道李小二就是未來的太子殿下。
將來大唐的國君。
先前是天子門生,如今是同窗情義,關係更親。
國君跟自己一起求過學,出自同一個書院。
讓每個書院學子都覺得與有榮焉。
此刻的李厥正在草廬裡和小龜玩五子棋,顏白正在收拾石榴樹上砍下的枝丫。
“趙國公一案皇帝怎麼說?”
“供認不諱!”
“怎麼罰?”
李厥把棋子從顏家老幺的手心裡拿走,害怕他給塞到嘴裡吞下去。
然後把棋盒交給了躍躍欲試的王勃,站起身道:
“李義府說是按照造反一案來,其餘臣子的意思是不能這麼做!”
顏白抬起頭:“那到底是什麼意思?”
李厥低聲道:
“徒千裡,收沒家產,除傳國勳位,留宗族,子嗣貶為平民!”
“你的意思呢?”
李厥輕輕歎了口氣:“我也很為難。
父皇說這是絕大多數臣子的意思,這根本就不是我能決定的。”
“城陽呢?”
李厥又歎了口氣:“同樣的供認不諱!
好在巫蠱這件事知道的人少,父皇的意思貶到外地,此生不入長安!”
顏白聽到這裡就懶得問了。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背後全是血腥,聽著平平淡淡,這得死多少人。
見顏白不說話,李厥低聲道:“先生是不是有些不開心!”
“盧照鄰來找我了!”
李厥懂了,低聲道:
“盧家在這件事裡雖然沒做什麼,但山東道那邊還是參與了,他被貶了!”
“又因為他是孫神仙的弟子,大理寺那邊並未下死手,他怕是要去益州!”
顏白莫名覺得有些心煩,背著手離開,一邊走一邊道:
“時候不早了,書院學子都在等著你呢,趕緊去吧!”
盧家最厲害的人是盧承慶。
在盧承慶之後最厲害的就是盧照鄰,最有才氣,人也有誌氣,在泉州那會兒做事就極為老練。
如今
或許這就是命運吧!
顏白準備眯一會兒的時候書院響起了歡呼聲。
李厥走到書院的那一刻,就受到了所有學子最熱烈的歡迎。
自己的大師兄竟然是未來的皇帝,這念頭想著就震撼人心。
這是屬於李厥的榮耀。
也是屬於書院學子的榮耀。
顏白踮著腳遠遠地望著。
李厥怕是今後進書院唯一一位不用帶護衛的皇帝。
“師父想看就去看,彆委屈自己,你就跟我那父親一樣,明明心裡得意的不行,卻偏偏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顏白無奈的翻了翻白眼:“籌集了多少錢?”
二囡露出好看的笑,如小女孩撒嬌道:
“師父,把你手上的念珠借我使一下唄!”
顏白一驚,不解道:“你要搞多大?”
“仙遊莊戶家的這些娘子我是一個都不會放過,然後就是楊家,整個裴家四房,近一千多人吧!”
顏白聞言一哆嗦。
“我要買古琴、桌椅、笛子,還得請先生,還得蓋宿舍,我是怕我那點錢不夠”
“我不信你搞不到這些錢?”
二囡狡黠一笑:“肥水怎麼能流外人田呢!”
“不準亂搞!”
“師父放心,我餘下半生就隻做這一件事!”
顏白把手上的念珠摘了下來,二囡美滋滋的戴上,得意的舉起手慢慢的看。
“還是師父疼我!”
顏白望著躲在二囡身後的一個小娃娃,模樣挺好看。
見顏白看來,趕緊躲在二囡的身後。
顏白覺得有趣,忍不住道:
“這是誰家的孩子?”
“我楊家的孩子,曾祖是常山郡公楊初,今日他大伯楊德乾來書院蓋章,我幫忙帶一會兒!”
“幾歲?”
“四歲!”
二囡說罷,沒好氣的拍了拍他的頭,恨其不爭道:
“怕什麼,去見禮,在家橫著走,欺負蕭與白,來了這裡怎麼不橫了!!”
顏白越看越覺得有趣,從一旁桌子取來糕點,笑道:
“小娃娃,告訴我名字,糕點給你吃!”
“學生楊炯,拜見夫子!”
“哪個炯?”
“光明炯!”
顏白聞言愣住,扭頭望著還在下棋的王勃,忍不住喃喃道:
“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初唐四傑齊了,竟然都碰到了”
“想去書院麼?”
小小的楊炯糯糯道:“想!”
“來,我帶你去看!”
“好!”
“來,牽著我手!”
“好!”
“王勃!”
“在呢!”
“快,一起去!”
“來了!”
二囡皺著眉頭,忍不住喃喃道:
“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
“誰,這麼厲害?”
二囡越琢磨越覺得不對勁,忍不住道:“師父,前麵的一句呢?”
“王楊盧駱當時體”
“然後呢?”
顏白撓著頭:
“忘了,這都多少年了,誰還記得這麼清楚啊!”
“哎呀,這都能忘,師父快想,我一會兒去尋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