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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章立京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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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崇義回來了。

跟著李崇義衝出去的五百騎兵隻回來了一百零三人。

回到傷兵營,這一百零三人隻剩下六十七人。

他們活著全靠一口氣撐著,這一口氣散了,人也就沒了。

剩下的.....

剩下的全部戰死沙場。

五百騎兵......

這一戰就死了四百多人。

跟著李崇義的三個家將沒有一個回來的。

李崇義回來就被抬走了。

他的後背全是傷口。

止血,清洗傷口,縫製傷口得趕緊跟上。

再晚一點這人說沒就沒。

顏白看著昏迷的李崇義輕輕歎了口氣。

裴行儉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把李景仁帶回來的“烏鴉腳”輕輕的放到了案桌上。

“師父,就是這東西害的人!”

顏白拿在手裡端詳了一會,說道:

“原來是鐵蒺藜啊!

咱們老祖宗用過的玩意想不到大食人也用上了。

這大食人果然有些門道。”

(pS:《墨子·備城門》:皆積參石、蒺藜。)

裴行儉點了點頭:“就是不知道有多少!

如此一來我們的重甲就顯得很被動了。

奇襲,這一招就不好用了!”

顏白深以為然。

重甲奇襲本質上就是一場出其不意的豪賭。

縱觀史書記載的數萬場大戰。

奇襲大勝的案例屈指可數。

有機會取勝,掌管大軍的將軍絕對不會去用奇襲。

奇襲太苛刻,也太危險。

一招不慎滿盤皆輸。

奇襲說到底都是被逼出來的。

有勢均力敵的力量,沒有人會用奇襲。

“準備吧,重騎兵指望不上了。

我們要和大食人拔刀子對拚了。

他們很快就會來的,通知大家抓緊吃飯!”

顏白深吸了一口氣,望著城外低聲道:

“吃飽了好殺人!”

“喏!”

在大火升起的那一刻大食人也緩緩的退去了。

可並未走遠,他們在大唐拋車夠不到的地方紮營了。

哈裡發從昏迷中醒來。

他暈倒的消息被隱藏的很好,隻有核心的幾個人知道。

先前來給他醫治的軍醫也跌下馬摔斷了脖子。

醒來的哈裡發臉色有些發白,看著有些虛弱。

雙眼布滿了血絲。

人看著疲憊,卻充滿了攝人的戾氣。

就像是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

“阿布·胡賴勒,突厥人還有多少?”

阿布·胡賴勒低聲道:“所有人加在一起約三萬!”

“那我們的人呢?”

“不算奴仆還有兩萬多人了!”

哈裡發在胸前畫了十字,低聲喃喃道:

“安拉在上,您最忠誠的仆人在此禱告,希望你降臨祝福,助我大勝!”

說罷,哈裡發緩緩站起身。

身後的女仆把黃金打造的金甲緩緩地披在他的身上。

當頭盔把哈裡發疲憊的臉遮上。

一個宛如神祇般的男人出現在眾人麵前。

“阿布·胡賴勒,我要親征龜茲!”

阿布·胡賴勒單膝蓋跪地,伸手撫胸,神色莊嚴道:

“願誓死跟隨我主!”

營帳打開,在阿布·胡賴勒的攙扶下,閃爍著金光的哈裡發一步一步登上高台。

疲憊的士卒愣愣的望著。

望著,望著……

他眼光也越來越炙熱,他麵朝高台莊重的跪下。

右手握拳有節奏的敲打的胸口。

發出宛如野獸般的低吼道:

“安拉!”

“安拉!”

隨著金光揮灑,手持權杖的哈裡發張開雙臂。

陽光下巨大的陰影,地上的朵朵血跡。

形成一幅斑駁的畫卷。

濯濯高山下,從地上站起的大食人軍陣隨著逶迤的山勢綿延起伏。

廣闊無垠的大地上帶著些許暖意的春風吹拂。

塵土飛揚,散落在藍天白雲間。

“安拉!”

大食人發出了震天的怒吼聲,好像從高山之巔突然降臨。

混合著唐人的戰鼓聲,迸發出震人心魄的交響。

“安拉!”

地麵上巨大的陰影伸手往龜茲一指,數不清的人馬湧出。

在藍天白雲下,數萬人分向左右。

如兩隻臂膀妄圖把龜茲擁入懷中。

刹那間,衝鋒開始了!

顏白覆蓋上麵甲,身後是清一色的三千重甲。

大食人這次全軍壓上。

大唐這邊自然不會有絲毫的保留。

也不用守城了,這麼多人壓上來,根本就守不住。

還不如出去拚一把。

城門開了,一萬多人順著四個打開的城門衝了出去。

不同於大食人的大吼大叫,大唐這邊靜謐無聲。

衝著撲來的大食人,顏白帶人一頭紮了進去。

隨後淒厲的慘嚎從大食人和突厥人混雜的隊伍裡響起。

具裝騎兵就如一堵鋼牆。

毫不留情的拍在他們的臉上。

戰馬強大的衝力直接將他們掀翻在地。

馬蹄下,他們引以為傲的盔甲凹陷了下去。

鮮血從盔甲的縫隙中湧出。

散在黃沙上,留下一朵暗紅的花兒。

身後的步卒緊隨其後。

踩著戰馬踏過的足跡,列陣分割大食人的隊陣。

隨著火藥彈和火油的扔出。

慘叫聲此起彼伏。

在數倍敵人當前,生猛的安西兵竟然能和他們勢均力敵。

隨著戰鼓聲,有節奏的揮刀,並和大軍遙相呼應。

“給我死!”

“咻”的一聲響,一支長箭從遠處刁鑽的射來。

一名站在戰車上,揮舞著號旗的大食人像是喝醉了酒般打著趔趄。

然後一頭栽了下去。

他一死,他負責的一部分大食人頓時亂了套。

在這茫茫的戰場上竟然呆住了。

下一刻,戰車上的旗幟又開始揮舞。

“咻”的又一聲響,剛爬上戰車的大食人軍官也一頭栽了下去。

箭勢不減,直接沒入遠處一戰馬的脖子上。

戰馬吃痛,高高躍起……

壓倒一大排人。

哈裡發望著逞威之人。

見還是那匹馬,還是早間的那個人。

他不由得臉色發青,忍不住怒吼道:

“怎麼又是他?”

“師兄,用我這複合弓!”

李景仁冷哼一聲,舉目四望,然後再次搭弓。

兩百步外,有一名大食人的指揮軍官躺下。

再舉目四望。

兩百步內,安西兵追著亂了套的大食人和突厥人砍。

眼見兩百步內再也沒有了大食人的軍官。

李景仁從背上拿出了複合弓。

陸拾玖無奈的笑了笑:“早點用啊!”

“你能行麼?”

在龜茲另一側跟著裴行儉的鹿入林殺瘋了。

帶著麾下的一百人來回穿插,一邊殺一邊怒吼道:

“敵退我進,敵進我退......

拖住他們,就是要拖住他們,不能讓他們合攏!”

此刻的戰場上,大食的左右兩路大軍就如兩條惡心的蜈蚣,來回攪動。

哈裡發知道大唐人少。

他就用這種法子來分割大唐的力量。

這種戰法很好用。

神的使者親自督戰,就是禦駕親征。

大食人悍不畏死地拚命,死傷無數。

與之交戰的安西兵也血肉橫飛。

如今彼此的士氣是對等的。

再過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隨著大唐這邊人的越來越少,士氣就會銳減。

一旦到了那個時候,勝負立分。

沒有士氣的軍隊,就等於人沒有了精氣神。

在這種決一死戰的戰場上,上萬人貼身混戰。

個人的武勇了不起就是一個大一點的浪花。

隨著時間的流逝。

浪花也會歸於平靜。

此刻的顏白覺得自己的手已經有一點在發抖了。

這是乏力的表現。

所以顏白也開始了不斷的怒吼。

給自己打氣,也給身後的人打氣。

此刻顏白身後眾人的雙手也在發抖。

已經拚殺兩炷香了,馬上就是極限了。

戰馬也累了,乏了……

嘴裡的白沫子越來越多。

“軍功,這他娘的都是軍功!”

“娘的,這一仗打完,老子要回長安吃臊子麵。

撒上韭菜葉,熱油一澆,再來一坨蒜,說什麼也要吃三大碗。”

“斬將,老子要斬將啊!”

如果從天上往下看,就會看到顏白已經在拚死了。

帶著自己的三千人,如一群孤狼。

迎著視野裡那個金黃的人衝去。

在戰場的另一端,大纛豎起了起來。

金龍迎風飛舞。

李厥騎在馬上抬著頭,望著麾下的人馬。

高侃無奈的歎了口氣,好不容易接到了中山王。

可中山王不走了。

他的任務是保護,他還沒有資格去駁斥對錯。

李敬業手持著馬槊默不作聲。

他發現他打不過李小二了。

如今的李小二比他高,比他壯,比他黑。

顧盼之間。

在他的眼眸裡,李敬業看到了猛虎在咆哮。

一個簡單的眼神。

天不怕地不怕的李敬業竟然看到了睥睨天下的帝王氣概。

看到了血浪滔滔。

這李小二在西域到底殺了多少人啊!

在李小二躍馬揚鞭的那刻。

在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盯著他的時候......

李敬業知道,自己終究還是輸了。

那個約自己去玄武門打架的李小二成了玄武門。

自己這輩子都成不了大師兄了。

“爾等記住,這一戰我若死,不怪任何人。

大唐男兒能死,我李氏之人又如何死不得。

拔刀,隨我殺敵!”

“秋招,回去告訴父皇,告訴皇祖父,我李厥是大唐的男兒。

龜茲大軍拚殺在前,我李厥又豈敢苟活。

今日,我若死,不怪任何人!”

“殿下啊,奴,奴……”

秋招猛的一咬牙,從懷裡掏出一個小木匣。

高舉過頭頂,尖著嗓子,嘶聲烈吼道:

“中山王李厥接旨!”

“李厥一愣,翻身下馬道:“孩兒接旨!”

“德懋懋官,功懋懋賞,經邦盛則,哲王彝訓……

因事紀功,肇錫嘉名。

祖父將祖父的爵位給你。

授爾天策上將,位在王公上,領隴右道大行台尚書令。

賜“太子教”!”

跟著李敬業的李家家將猛的抬起頭。

腦子裡麵的一切疑團瞬間煙消雲散。

家主是山東世家推出來的。

如今在遼東手握軍權。

小郎君來這是第一道枷鎖。

這一道旨意就是第二道枷鎖。

如果大郎有異心,就算攻進長安城。

這中山王就是……

那時候,自己身邊的小郎君怕才是世人承認的李家正統。

其餘皆是叛逆。

如此一來,自家小郎君永遠成不了書院的大師兄。

山東世家謀算了半輩子的事情還是輸給了宮裡的那位。

小郎君,成不了書院的大師兄。

李厥把玩著太子教。

望著這個權利僅在玉璽之下的玉牌。

李厥反手朝著麵前人一舉,所有人全部翻身下馬。

跟著李厥的親衛目光炙熱,渾身散發出來的煞氣越發逼人。

他們等的就是這一刻。

現在誰敢多說一句話,這群人撲上去就能把說話的人剁成肉泥。

“太子教,誅逆!”

秋招尖著嗓子大吼道:“大唐太子令,誅逆!”

顏白覺得自己不行了。

戰馬不行了。

自己的視野裡已經看不到那個“小金人”。

明明是衝鋒,可自己怎麼離龜茲卻越來越近了呢?

“小茹,彆哭!”

“老祖宗,小白來找你了!”

顏白認命了。

鹿入林望著身後的城牆淚流滿麵。

從西域到長安,再從長安到西域。

來來回回,兜了一個大圈。

也許這就是先生說的。

人生就是一個圈呢?

李景仁舉著刀還在往顏白這邊殺來。

他知道,他可以死,但他一定要死在先生之前。

自己是晚輩,是先生的子侄。

不能死在先生的後麵。

裴行儉長吐一口氣,望著顏白道:

“師父,結束了嗎?”

顏白慘笑道:“應該是結束了。

這一戰應該是你另一個師父蘇定方的天下。

陰差陽錯成了我。

我以為我可以,誰知......

誰知,曆史在糾正這走錯的路!”

裴行儉猛的一驚,隻覺得師父的話很嚇人。

吞了一口唾沫,裴行儉忍不住低聲道:

“師父,你……你不是大唐的人吧!”

“怎麼會這麼覺得?”

“李淳風告訴我的,他說你不是人!”

顏白笑道:“我不是人是什麼?”

“是...是神!”

顏白望著如犯錯般的裴行儉,笑了笑。

正準備開口說點心裡話。

大地忽然抖動了起來,一道煙塵從東邊奔襲而來。

揮刀又砍死一人的李景仁突然間愣住了,不可置信的喃喃道:

“大纛!”

眾人也看到了,看到了迎風招展的龍旗。

“大纛啊,快看啊,大纛來了!”

“太子來了,太子來救我們了。

哈哈哈,我沒看錯吧,太子來救我這個老匹夫了……”

白發蒼蒼的安西兵哭了!

這一刻,顏白懵了,所有人都懵了。

原本引頸就戮,準備赴死的眾人眼眸突然迸發出了一道精光。

一股氣從腳底板升起,直衝天靈蓋。

然後......

原本已經沒有了氣力的眾人突然躍起,舉著刀再度往前。

短短的一瞬間,所有人就像是被神靈接管了身體。

渾身微微發抖,臉色通紅,渾身上下充滿了使不完的力氣。

哈裡發蒙了,眼看就要勝了,大唐人已經沒有了士氣。

怎麼突然就……

就瘋了?

“乾他娘的!”

“壓上去,壓上去,他娘的壓上去……”

“他娘的,老子這條命就是太子的,這一戰,老子得勝,得大勝啊。”

鹿入林抹掉刀上的鮮血,望著城牆上的公主,高昂著頭大笑道:

“賽瑪爾,等我回來娶你!”

賽瑪爾笑了,站在城牆跳起了優美的舞蹈,歌謠聲也慢慢響起。

“哥哥呦,你是那天上的雄鷹.....”

“哥哥呦,你是那神山下的駿馬.....”

“哥哥呦,妹兒在帳篷前等你歸......”

顏白再次拿起了馬槊。

在這刻,顏白終於明白提攜玉龍為君死是何等的氣概。

“上馬,斬將,奪旗,築京觀!”

李厥騎著馬直直的朝著眼眸裡的那個小金人衝過去。

高侃護在一旁。

騰遠挑釁的看了一眼陳摩詰,兩人一起扔出了手中的火藥彈。

李敬業跟在隊伍後麵,望著不斷砍殺的李厥,忍不住喃喃道:

“阿翁我輸了,我辜負了你的期待,我成不了大師兄了!”

李厥瘋了,手中的長刀指著哈裡發怒吼道:

“孤,要在爾等的頭顱上祭天,給我死來。”

大軍突然響起了怒吼:

“大唐太子令,築京觀,祭亡魂!”

人群裡康石突然扛起了一根銅管,口子對著哈裡發怒吼道:

“老子不活了,我草你祖宗的!”

轟的一聲響,在哈裡發麵前爆炸開來。

哈裡發望著黃金甲縫裡滲出的紅色血液慌了。

他發現他要輸了!

“安拉!”

(pS:4章合一起,八千多字吧,求表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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