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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對人數數倍於自己的大食人。
鹿入林並未選擇逃跑。
在大唐邊軍的觀念裡逃跑是可恥的。
五十人打三百人又怎麼樣,五十人打滅國戰都打過。
在轉瞬之間兩隊騎兵再次對穿而過。
“報數!”
“鹿校尉,還剩二十九人,無傷患!”
鹿入林痛苦的深吸了一口氣。
他知道,若不是一手拿竹筒一手提刀砍人自己這邊不會這麼快折一半的。
摸著臉上的傷口,鹿入林感受不到一點疼。
他現在隻知道他的臉上多了一道口子。
口子多大,有多醜,他沒有心情去想這些。
最起碼人還活著。
大食斥候頭領望著孤零零的戰馬,和地上的屍體。
他比鹿入林更加的痛苦。
從西邊走到這裡,走一路,打了一路。
任何部族見了自己為首隻有跪地求饒的份。
如今卻是碰到了硬骨頭。
自己這一支先鋒斥候從未吃過這麼大的虧。
唐人才陣亡二十多人。
自己這邊兩輪衝鋒死了一百多。
大唐對麵的人雖然少。
但那種悍不畏死的打法簡直讓人膽寒。
他不知道,大唐這邊有一位來自樓觀學的先生。
若不是護住這個先生,他們可能會死更多的人。
頭戴野雞毛的大食人頭領聞著自己的胳膊上的液體。
味道隱隱有些熟悉。
但腦子裡對此卻沒有一點印象。
鹿入林等人笑了,
“都撒出去了沒?”
“撒了出去!”
大食人吃了大虧,調轉馬頭後立刻就再度發起衝鋒。
在這一次衝鋒過後,他們相信。
這一次衝鋒之後馬背上的唐人就剩不下幾個了。
轟轟的馬蹄聲再次響起。
“鹿校尉,讓我來!”
鹿入林扭頭笑道:
“不是我老鹿看輕了你,你沒殺過人,這也是第一次戰場,能行麼?”
傅蒼生握著折疊弩,笑道:
“在書院裡,君子六藝我雖然不是頂尖的。
但春闈之後我就留在書院任教了。
我能來就代表著書院來。
就足見我不比你們任何一個人差!”
鹿入林暗暗咋舌,這書院的先生好狂。
傅蒼生緩緩地舉起手臂。
望著眼前越來越清晰的大食人的臉,他緩緩的鬆開手。
帶著綠色火苗的箭矢猛的射出。
這一箭很準,正好射在大食人舉起來的小圓盾上。
淡綠色的火光突然升起,順著第一個人就開始蔓延。
這火光奇怪的很。
如鬼魅一般突然跳躍開來。
從這個人身上跳到那個人身上。
盾牌,衣裳,頭巾,盾牌,馬匹……
大食人還在衝,他們根本就沒有發現發生了什麼。
眼看著離大唐這邊不到五十步的距離時異變突起。
大食人這邊的戰馬突然就瘋了。
猛地跳起,發出了哀鳴。
眨眼的工夫,火光乍起。
一個個明亮的火球突然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哀嚎著從馬背上跌落下來。
大食人不知道這火是怎麼來的。
他們瘋狂的脫著自己身上著火的衣服。
可這時候衣服哪裡脫的下來。
從火勢起來的那一刻,衣服就已經和他身上的皮粘連到了一起。
脫掉了衣服,那頭發怎麼辦?
身上穿的還都是皮甲,脫卸更難。
頭發是燃燒的最快的,轟的一下就燃了。
一個個大食人突然就變成了死靈騎士。
“啊~~~”
“啊~~~”
痛苦的嘶吼聲響徹大地。
鹿入林、傅蒼生等人齊齊的吞咽著口水。
不斷的往後退著,生怕把自己點燃了。
鹿入林望著眼前的場景頭皮發麻。
在芙蓉園見過李厥燒那些被蟲子啃死的垂柳樹。
燒活人還真是頭一次見。
這場麵真的堪比無邊的地獄。
在這種散發著淡淡綠色的火苗下,凶悍的大食人一個接著一個倒地。
翻滾著,哀嚎著,然後蜷縮著不動了。
身子在火焰下越變越小。
慢慢的他整個人都變成了燃料。
傅蒼生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了筆和本,蹲在一旁瘋狂的記錄著:
“初始火光為淡黃色,淡綠色,接近無色。
須臾火光起,產生的濃煙也逐漸增多。
如跗骨之蛆揮之不散……”
“刺鼻,肉香,嘶吼,哀嚎,膚如瘡瘍層層潰爛。
眨眼,人為烈火,如那惡鬼索命。
又如那千刀萬剮之刑罰……”
鹿入林瞄了一眼,他又往後退了幾步。
他發誓,今後離這個叫傅蒼生的遠一點。
這他娘的在長安看著是文質彬彬的。
現在怎麼讓人心底發怵呢?
這記載的習慣怕是跟林間秀學的吧。
一個愛寫,一個愛畫。
天造地設。
誰家好人沒事蹲在這裡寫這些東西啊。
你知道就行了,乾嘛寫出來?
寫出來就算了,還寫這麼多?
還非要寫這麼詳細?
咋了,立傳?
隨著火光慢慢的落下。
這一場突如其來的遭遇戰也慢慢的落下帷幕。
並不是所有人都在火光中蜷縮在了一起。
也有幾十號幸運兒翻滾著撲滅了身上的火苗,僥幸存活。
可是有用麼?
戰馬幾乎全部燒傷,遠遠地跑開,然後倒地不起。
對麵的大唐人安西兵正虎視眈眈。
於是,開始有大食人跪地投降。
“說,你們多少人,從哪裡進來的,誰放你們進來的!”
“說,你們來我大唐做什麼?”
“說,你們統帥叫什麼?”
鹿入林嘶吼著,把麵前的那個斥候首領抖動的像一個掛在空中的麵條一樣。
可無論怎麼問,大食人就是閉口不言。
“他娘的,欺負老子是吧,老子剮了你……”
望著暴怒的鹿入林拔刀,傅蒼生抬起頭忍不住低聲道:
“校尉,可能啊,我說的是可能啊,可能他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所有人齊齊抬頭:?????
傅蒼生望著篝火淡淡道:
“鹿校尉,來喝點熱湯吧,我覺得你可能要生病了?”
“你咋看出來的?”
傅蒼生淡淡道:
“因為你隻有一個鼻孔在冒白氣……”
所有人齊齊抬頭:……
鹿入林徹底無語。
他覺得這個傅蒼生腦子有些問題。
這是戰場,在戰場盯著彆人的鼻孔冒不冒氣做什麼。
可鹿入林覺得傅蒼生說的很對,隨即吆喝道:
“插著雞毛的這個留下,其餘人全都砍了,收拾一下,我們準備回去……”
打掃戰場開始,火焰之下的戰獲剩不下什麼。
撿起來的都烏漆麻黑的。
上麵還沾著滑膩膩的油脂。
知道要死的大食人很坦然,跪在地上開始念念有詞。
像是在做某種禱告,又像是在給他的神作告彆。
“我送你們去見你們的神……”
三百多人的大食人斥候全軍覆沒。
鹿入林的五十七人采油小隊也隻活下了二十九人。
勝了,慘勝。
鹿入林心裡苦的不行。
鹿入林帶著剩餘的人朝著龜茲而去。
在半途碰到了帶兵趕來的火長。
他見五十多人的兄弟,有一半人硬著身子趴在馬背上,哭的昏了過去。
顏白得知這件事之後立刻升帳篷議事。
於此同時,胳膊好了的陳摩詰帶著羊皮帽子悄無聲息的消失在荒野之上。
李厥身邊的護衛也突然多了起來。
大帳裡,所有人都在焦急的等待孫書墨的新消息。
他帶著懂大食人話語的翻譯在審問著。
顏白隻給了孫書墨一炷香的時間。
一炷香的時間審不出來他就要去放羊。
顏白的話孫書墨不敢當作玩笑話。
這可是兵部尚書。
在他是侍郎的時候都敢把人吊死的閻王爺。
說一炷香,那就隻有一炷香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