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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三的天氣很好。
陽光把長安城鋪上了一層金紗。
這個日子是袁天罡看的日子。
宜出行,萬事諸順,是一個很好的日子。
大軍自然選擇在這一日開拔。
顏白穩坐軍中,隨著轟轟的鼓聲,整整三千甲士踩著金光緩緩地朝西邊而去。
顏白不敢回頭。
怕一回頭胸口的那股氣就泄了。
皇帝要看具狀騎兵。
所以出發的三千多人,連人帶馬皆身披灰黑色的重甲。
金燦燦的陽光下,黑色的鋼鐵洪流,恰似烏雲壓境。
城牆上的文武眾臣望著下方的鋼鐵洪流從眼前踏過,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這樣的騎兵隊伍隻在夢裡出現過。
每個人心裡都有著一個帶著鐵騎朝著異族發起衝鋒的夢。
和歡呼的長安人不同。
城牆下的異族人呆呆地看著。
長安人看到的是自己的兒郎悍勇無雙。
異族人他們看不到這些,他們看到的是無邊的血海。
李承乾沒有把目光過多的停留在這支威武的騎兵隊伍上。
而是在這支隊伍裡用眼光細細找他的小兒子李厥。
待看到扛旗幟那名小將,李承乾滿意的笑了。
雖然全身上下都被包裹的嚴嚴實實。
但李承乾還是一眼就認定,他就是李厥。
李厥到底是通過了顏白的考驗。
李承乾知道顏白的考驗有多難。
李承乾什麼都知道。
他知道,在顏白沒有鬆口之前他一直在跑。
一直跑到脫水,摔倒在地還在奮力的往前爬。
陸拾玖是認識李厥的。
在李厥摔倒的那一刻,他的心都要碎了。
他都忍不住在軍營裡麵開始彈劾自己的先生了。
他想告訴先生,這是未來的皇帝陛下。
不是軍營裡犯了錯的兵卒。
不該如此苛責。
可在顏白冰冷的目光下,陸拾玖隻能訕訕道:
“先生,我作業寫完了,您要看麼?”
這次出征,顏白依舊帶有樓觀學的學子,人數一百。
這次顏白沒挑選,都是先生舉薦的。
這一百人可能不是樓觀學讀書讀得最好的一百人。
但絕對是最聰明和最胖的一百人。
從進入軍營的那一刻起,每天都有作業,日記、心得。
等這次把西域的風土人情補足,《大唐國家地理》就能印刷。
曆經十多年,近乎千萬字的書籍就能麵世。
三千騎兵一晃而過。
顏白可不會慢慢的走,讓城牆上的那些官老爺評頭論足。
得趕緊走。
出了長安地界後把身上的重甲換下來。
若再磨嘰一會兒,這仗也不用打了。
太陽升起來,黑色的鎧甲吸熱,能把人烤熟。
還沒出長安全軍覆沒了。
長孫無忌望著跟在隊伍後麵的輔兵輕輕歎了口氣。
李二見狀笑了笑:
“輔機,怎麼了?”
“三千騎兵,一萬輔兵,一配三,三個人養一個。
顏郡公去了西域,怕是連地上的草都會被連根拔起!”
李二笑了笑:“其實這些年我們君臣一直想把狼訓的聽話。
可到頭來狼終究是狼,吃得再好都不會搖尾巴。
既然愛咬,愛打架,那就出去打,彆在我大唐的土地上打。”
長孫無忌背著手也跟著笑道:
“這些狼很多,跑得太遠了糧草就難以為繼了。
說是三千人,這雜七雜八的加起來怕是有一萬五千人,戰線太長了!”
李二擺擺手,知道長孫無忌是嫌人多了。
扭頭望著長孫無忌道:
“李厥也在裡麵!”
長孫無忌聞言猛地抬起頭。
他明白,這一萬人的輔兵就是一個笑話。
怪不得彈劾都石沉大海。
原來由頭在這裡。
這哪裡是一萬人,這怕是一萬的輕騎兵。
用來迷惑人的。
現在在長安不見大纛豎起。
一旦過了蘭州,龍旗大纛必然高高豎起。
大纛所過之處,怕是人數超過千人的部族都會消失吧。
李二一見長孫無忌的臉色,就知道他要說什麼,趕緊道:
“彆勸諫了,人都走了,你要說你跟皇帝說,我不是皇帝!”
李二耍了一個無賴,笑著離開。
眼見太上皇走了,長孫無忌慌忙走下城牆。
他現在要趕緊給隴州的人去信。
太孫在裡麵,可千萬不要犯傻。
隻要有一點不對,顏白肯定是會殺人。
現在的顏白在長安沒殺夠。
這一次他肯定會做一個挑剔的不能再挑剔的人。
就是要故意挑起你的怒火和不滿。
然後他好殺人。
長孫無忌匆忙離開,長安裡麵的吐穀渾人、高句麗人、倭奴人、吐蕃人,也都紛紛離開長安。
快馬加鞭的朝著四麵八方而去。
出了長安地界,顏白就下令換甲,斥候歸營,不管輜重。
三千騎兵全速前進,要在五日之內到達隴州。
在那裡停靠十日,補充糧草之後直達蘭州。
“師父,天這麼熱,為何五日之內要到達隴州?
隴州是不是有戰事,又或是皇帝的安排,弟子不是很懂!”
顏白深吸一口氣,沉聲道:
“老子要拿著雞毛當令箭,老子是去挑刺的,老子就是想他們感受一下死人的感覺。”
說罷,顏白望著裴行儉叮囑道:
“看好火油,看好火藥,兩者一定要隔開,就算紮營也不要挨在一起!”
望著離去的師父,裴行儉輕輕歎了口氣。
國子學的事情,先生這輩子怕是都難以釋懷了。
三千多人,帶著五日的糧草直接脫離了大部隊,朝著隴州瘋狂進發。
在大軍出動之前。
隴州的郡守就已經通過信使知道大軍要來的消息。
各家齊齊的忙碌了起來,按照政令提供糧草。
三千騎兵的精糧,豆料和苜蓿的戰馬糧草。
一萬人的輔兵隻給五千人的糜子口糧和普通的麥秸草料。
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
這些家夥並未告知隴州的百姓。
百姓不知,一旦大軍前來,那勢必會擾民。
嚇到百姓,可能會有事端。
關隴的八大家族如今應該說隻有六家。
排在最前的獨孤家已經把家族的重心往南移動。
家族子嗣安靜的待在長安。
在各地擔任地方官,緩緩地恢複元氣。
看似沒落,卻已經慢慢的喘上了氣。
宇文家徹底的不行了,嫡係要死完了。
旁係子嗣開始宣稱自己是正統。
楊堅憑借非凡的才能,獨自推翻了宇文家族。
幾十年後,宇文家在江東殺楊廣。
號稱自己是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不管他的行為合不合理。
弑君這一行為就已經注定了宇文家的末路。
比司馬家好一點點,可能是因為沒發誓。
如今的這六家是輪替管著這隴州。
再以隴州為中心,勢力擴散整個關隴。
不說彆的,光是每年在關隘口賣肉餅子,賣鞋子,賣小瓷器......
那一年也是數萬金的收入。
今年是元家負責隴州諸事,元林代表六家成為隴州的郡守。
跟他的祖宗一樣,元林也是一個長袖善舞之人。
人家在關隘門口賣鞋子。
鞋子的價格多少,就要看你商隊的貨物價值幾何。
東西貴重,護衛多,鞋子的價格就高。
據說一雙鞋能賣到一千貫。
賣完一雙鞋子,元家管家就會去衙門。
按照十稅抽二的國法,給衙門交稅。
一文錢,足足的.....
一個字不多,一個字也不少。
“先生,我不是很懂,商隊過隴州為什麼要買鞋子?買肉餅?”
顏白看了一眼身邊的親衛孫書墨:
“你來說!”
孫書墨咽了咽口水,清了清嗓子。
還沒準備開口,陸拾玖突然道:
“為了少納稅,也為了不讓人抓住尾巴!”
孫書墨緊握著刀柄,幽怨地望著陸拾玖,心裡怒罵。
他娘的,能當禦史的嘴皮子就是快,一般人還真乾不了這個活。
李厥點了點頭:“我懂了,官府查下來他也就賣了一雙鞋子。
但城外的商隊如果不買他的鞋子就進不了城!”
“就跟官員送禮一樣,一塊泰山石擱在長安狗不要。
但如果從某個官員手裡出來,那這一塊破石頭堪比黃金。”
李厥歎了口氣,繼續道:
“就算禦史去查,那也是一塊不值錢的破石頭而已。
他根本不知道有人為了這塊石頭得花多少錢。”
李厥幽幽一歎:“這賣的根本就不是石頭,而是關係。
這買的鞋子也不是用來穿,而是讓自己商隊能好好地進城。
他們這是明明白白的貪錢。”
顏白笑著不說話。
這還是最基本的手段,還有更厲害的。
不然那些官員開的鋪子,連個鬼人都沒有是怎麼賺錢的?
在鋪子裡麵,夥計隨便拿出一塊磚頭,都會有無數人搶破頭的去爭搶。
這搶的是磚頭麼?
這搶的是關係。
就在元林以為顏白的大軍還有兩日才能到達的時候。
在城外種地的百姓突然發瘋了一樣往城裡跑。
等元林穿戴好,隴州城外的三千騎兵已經開始紮營,炊煙都升了起來。
顏白忽然覺得城牆上有人在看著自己。
元林見軍營中那位將領已經注視到了自己,尷尬的笑了笑:
“來人可是顏郡公?”
顏白深吸一口,淡淡道:
“窺視軍營,目無王法,不知尊卑,給我廢掉他的一條腿!”
伍長張敬偉果斷的從身後的箭壺裡抽出羽箭,二話不說,抬手就射。
元林呆呆的望著自己大腿上的箭矢。
望著鮮血滲出,他開始哇哇大叫。
顏白看著緊閉的城門,低聲道:“陸禦史,把過往得苦主都找出來,寫折子,我要開始殺人!”
陸拾玖低聲道:“先生,一個人忙不過來!”
顏白扭頭道:“李小二,你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