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很長時間沒人來,案上的茶水也倒了三遍了,可他依舊坐在那裡沒起身,好像被什麼束縛在了那裡。
隻要是在政務部門待過的,一眼就能看出,這就是一個在辦公室裡常年忍氣吞聲,規規矩矩辦事的辦事員。
會館的門自外推開,衛鈞帶著管家和幾個安保走了進來,甘大遙看到裡麵有人出來,連忙把杯子放在一邊,先是屁股抬了一下,然後有些拘束的站了起來。
衛鈞進來的時候沒怎麼拿正眼看他,到了主位之上坐了下來,往沙發上靠去,用手指在太陽穴上揉著。
甘大遙有些緊張的站著。
衛鈞坐了一會兒,才是把頭轉過,說:“說說看吧,你說你們給一名武毅學員部門推薦了,什麼時候的事,給誰了?”
甘大遙有些不安的說:“我聽說,隻要提供消息,你們能,能在某些地方給予幫助。”
衛鈞看了他一眼,外事局這種清水衙門,平時誰也不當一回事,裡麵的官員基本都是一輩子坐到死,如果不是涉及到部門推薦這種觸及敏感線的事,彆說這種乾事的小人物,就算局長來了,他也根本不會親自出來見人。
他抬手示意了下,管家適時站了出來,看向甘大遙,語氣和善的說:“甘先生,你是想升職?”
甘大遙認真點頭,又馬上搖頭,“我不想在外事局了,能不能幫我調到彆的部門去?”說著,他滿懷期望的看著管家,又看了看坐在那裡沒什麼反應的衛鈞。
管家保持著得體的微笑:“當然可以,隻要消息有價值。水事局怎麼樣?最近那裡空出來很多職位,這事應該不難。”
“水事局啊,”甘大遙猶豫了下。
“如果甘先生對此不滿意,需要去其他部門,那也好商量,可是要等一等,時間長短就不好說了,甘先生知道的,政務部門的職位一慣是有非常多的人盯著的,一有空缺出來,馬上就會被人占了……”
“滿意,當然滿意,就水事局的職位好了。”聽到管家這麼說,甘大遙很著急,怕晚了沒自己的份,他連忙答應下來。
管家微笑說:“那麼甘先生,我們可以說正事了麼?”
甘大遙稍作遲疑,說:“二月份的時候,柳局長以外事局的名義擬了一份武毅學員的推薦評價,具體寫文件,送檔案的就是我,柳,柳局長說這件事不能向任何人透露。”
“二月份的事,那接近半年時間了。”
管家看了眼衛鈞,繼續問說:“甘先生看來是遵照了柳局長的吩咐的,沒有向外泄露這件事,可為什麼現在跑過來說這事,是遇到了什麼難處麼?”
甘大遙的表情滿是焦慮和愧疚:“因為柳局長要調走了,曹局長不喜歡我,可能要開除我……”他忽然抬起頭,“我家裡還有老婆孩子,我不能,不能沒有這個職位的,隻是我對不起柳局長,對不起他……”說到最後,他又慢慢低下頭。
管家敏銳的捕捉柳占即將調走這個關鍵,人既然挪了位置,那麼這件事就不可能再瞞下去,陽芝政務廳的官員是什麼樣子,他是非常清楚的,柳占極可能也打算利用這件事謀取利益。
按這麼看,就算甘大遙今天不跑來說,他相信柳占自己也會將這個消息說出來的。
可他對甘大遙並不排斥,因為應付一個乾事,可比應付一個局長級彆的官員容易,前者要好拿捏的多,所需付出的也少。
他注視甘大遙,儘量讓語氣聽起來較為隨意:“甘先生不用內疚,你做了個正確選擇,我們會善待對我們友好的事務員,對了,那個學員叫什麼名字?”
甘大遙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始終沒什麼動靜的衛鈞,喉頭動了下,抬頭說:“那個學員,叫陳傳。”
巡捕局家屬區,年宅之中,陳傳走了客廳裡,他從於婉手裡接過了電話,拿了起來,問:“老師?”
成子通的聲音從話筒另一端傳過來,顯得有些嚴肅:“昨天你還在車上的的時候,赫楠她打電話給我,這兩天柳占的事情差不多定了,調職函很可能已經發出了,小傳,做好準備……最近可能要起大風了。”
陳傳看了眼外麵,現在已經是八月了,能夠聽到蟬唱聲,那**辣的陽光照下來,樹枝不帶半分晃動,他目注著窗外,說:“老師,起風好,風過了,就沒那麼悶了。”
等和成子通通完電話,他掛斷後,想了
想,回頭說:“小姨,我出去一趟,很快回來。”
打過招呼後,他走了出去,直接來到了外麵大街上,找到附近的一處電話亭,拿起話筒,扔了一個硬幣進去,隨後撥了一個號碼。
等了一會兒,那邊就接通了,他說:“高明,是我,柳占的調職函確定下來了,我稍後在練功館等伱。”
高明回應說:“好,表哥,我馬上就出來。”
私人會館之中,甘大遙帶過來有關陳傳的一份推薦函被擺到了衛鈞的麵前,那裡麵對於這次推薦的過程寫的很詳細,關於陳傳做了什麼事,給予推薦評價的理由是什麼,事情起因經過,都是清清楚楚。
除了這個,還有從互助會拿來的關於陳傳自身的詳細記錄和檔案,包括入學期間的表現,還有之後大致成績和經曆,以及做過哪些可查的事跡,水平處在哪個階段,隻要是在學校內部的,都是清清楚楚羅列在上麵。
衛鈞拿起看了下後,神情從一開始略帶隨意到越來越嚴肅,到了後麵,甚至是有些驚異了。
因為陳傳光隻在學校裡的那些表現,隨便拎一件出來都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哪怕放在高年級學員也足稱驚豔。
他根本沒有想到,就在互助會的眼皮底下,還存在著這樣的一個學員,並且不聲不響走到了這個地步。
照理說這樣的人應該是光芒萬丈,可事實卻與之恰恰相反,這個人平時低調到近乎不存在。
現在想想,正是因為這個學員的牽連譚妄才離開了學院,連帶他不得不躲到外麵。可自己以前怎麼就一點都沒放在心上?
還好,現在還來得及。
他拿著檔案袋站起身,出了會客廳,直接來到了外麵遊泳場邊上,蔣為三個人還等在這裡,他在自己躺椅上坐下,看向三個人:“你們考慮的怎麼樣了?”
喬蓉哼了一聲,雙臂環抱,靠在躺椅上:“商量過了,我可以把我的名額讓出來,但我說了不算,我也沒義務替你傳話,你自己去和我家人說。”
衛鈞看著她說:“隻要你認,後麵的事你就用不管了,成不成我都承你情。”
“行吧,還有什麼事麼,沒什麼事我先走了。”
“等等。”
衛鈞看她要走,示意她先坐下,“有一個事情先和你們說下。”他將那份檔案扔在了一旁的茶幾上,並用手指在上麵點了兩下,“我覺得這件事如果不先處理好,說不定原本勻出來的名額都可能出問題。”
聽到他這麼說,三個人都是詫異,邵小彆不禁問:“衛哥,出了什麼事?”
“什麼事?”衛鈞嗬了一聲,看了看三個人,“武毅有一個學員現在已經確定拿到了外事局的部門推薦,並且還做了刻意的隱瞞,而這事已經過去半年了,我想你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邵小彆聽了這個,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一下直起了身,“誰,是誰?”
衛鈞把檔案拿起一把扔到了他的懷裡:“檔案在這裡,自己拿過去看,再想想好怎麼處理。”
“陳傳?一年級學員?”邵小彆打開看了下,愣了下神,“開什麼玩笑,沒搞錯吧?”
衛鈞神色冷然的說:“就是一年級學員,你可以看看他做的那些事,再想想等他到兩年級,三年級會怎麼樣?”
邵小彆連忙翻下去,卻是越翻越心驚。
喬蓉也拿來看下了,譏諷說:“嗬,互助會你們可管的真好啊,這麼個一年級學員都看不住。”
邵小彆不爽的說:“少他嗎的說風涼話,誰知道這小子一聲不響做了那麼多事?嗎的,這小子還真能耐,一年級就搗鼓出來這麼多事,老子都沒發覺。”
蔣為微笑著說:“是啊,這個學員,很特彆。”
衛鈞冷冷說:“我不管他怎麼特彆,也不管他到底做了什麼,我隻是告訴你們,我不想再看到另一個沈正。”
提到沈正,在座的人都是臉色微微一變。
他們都還記得那個人,當時整個學院的舉薦生沒人是這人的對手,哪怕設下各種不利條件,這個人都能一一克服,並一次次踏著他們前進,可以說互助會那一段時間被弄的非常狼狽。
這個人後來拿到了無限防衛證,距離去往中心城也隻差一步。
可這是他們絕對不能容忍的了,更關鍵的是,按照這個人的作為,一旦在中心城站穩了腳,肯定要過來掘他們的根,進而會影響到陽芝市的格局,幸好他們背後的家族當時看到了苗頭,果斷下場,才得以將人及時處理了。
蔣為拿過檔案看了看,冷靜分析說:“他
已經有了外事局推薦,再有處理局推薦,那麼開學後可能會去申請考無限防衛證,看他的實力通過的可能很大。
拿到防衛證後,緊跟著應該就是申請中心城的名額,也就是這消息提前泄露了,要不然還真可能給他做成,那時想要阻攔就很麻煩了。”
衛鈞神情有些陰沉:“名額的事不能再出問題了,就算有再小的可能也不能放任,不管用什麼手段,都要處理好這件事。”
邵小彆罵罵咧咧說:“嗎的,這小子現在在哪?我這就找人辦了他。”
衛鈞的管家在一邊說:“邵先生,現在學院放假時期,這名學員大部分時間住在位於城南休宜街上的一家私人練功館裡,那是成主管的產業。”
“成主管?”邵小彆一愣。
喬蓉不屑的瞥他一眼,沒好氣的說:“你眼睛長哪了?沒看檔案上麵寫著,成子通是他的指導老師麼?”
“成子通?這有點不好搞啊。”邵小彆猶豫了下,成子通的背景他是清楚的,他還真有點顧忌。
蔣為笑了笑,“隻是指導老師而已,人不在了,又能怎麼樣?”
邵小彆想了想,是這個道理,當初沈正死了,他們還緊張了好一陣,生怕何嘯行不肯放過這件事,好像公司和家族裡還特彆準備了什麼東西,可後來不還是沒動靜了麼?
他從躺椅上站起,語聲發狠:“交給我吧,我來安排人。”說著,他就往外走。
“小憋。”身後傳來衛鈞的聲音。
邵小彆回頭。
衛鈞抬頭看向他,慢悠悠說:“要動手的話,就處理的乾淨點,彆留下什麼手尾。”
邵小彆篤定的說:“衛哥放心吧,我會讓外麵的人來處理,絕不會牽扯到會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