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年富力也是在家,進門的時候,正坐在靠椅上,聽著收音機,翹著腿看報紙,兩個表弟表妹則是在一邊玩的歡快。
陳傳問候了兩人一聲,就去一邊倒水喝。
年富力這時看了看陳傳,又看了看於婉,摸了摸胸口,說:“煙抽完了,於婉,去幫我買包煙吧。”
於婉看了眼他,對陳傳說:“瞧瞧,你姨夫當大隊長了,會使喚人了。”
年富力有些無奈,“就一包煙,你說這個乾嘛,我就算當大隊長,還不是隻能每天一包……”
“行,年大隊長,這就給你去買。”
等於婉出門後,年富力放下報紙,起身把表弟表妹趕去房間裡玩,這才回來對陳傳說:“小傳,聽說那個瑪卡人是你打倒的?當時你在現場?”
陳傳說:“是的,姨夫,學校安排的活動,當時槍擊發生的時候我也在,不知道那位柳局長怎麼樣了?”
年富力說:“沒必要替他們操心,政務廳的官老爺,都是穿防護衣才肯出門的,柳占不過是受了點驚嚇,並沒有大礙,倒是為了這件事,局裡的兄弟們又忙了一通……”
陳傳聽他說起,才知道當天被襲擊的其實不止一處,顯然就是為了調開巡捕局的力量,他又問:“姨夫,不知道那些瑪卡學員會怎麼處理?”
年富力說:“怎麼處理?按正常流亡逃犯的流程處理就好。”
“流亡逃犯?”陳傳訝然,“他們不是交流生麼?”
年富力說:“上頭查明了,這些人不是交流生,而是一群瑪卡國內的流亡犯,真正的交流生聲稱在進入大順國內的時候遭遇了這些人的襲擊,並替換他們來武毅學院進行了交流活動。”
“是這樣麼……”
陳傳轉了下念,從都瑪老師還有那些學員的表現來看,那可是正經的學員和老師,而且是經過長時間的格鬥教育的,要不然武毅也不會分辨不出。
所以他心中猜測,這說不準是瑪卡人有意識的進行調換的,為的就是不落口實,不和大順搞壞外交關係,同時還不至於被反抗組織給拖下水。
還彆說,這樣明麵上的確算是一個交代了,甚至表麵上看瑪卡人交流團還是受委屈的一方,因為那些逃犯早被開除國籍,不算瑪卡人了。
不過誰都不是傻子,到底怎麼回事,想來上麵應該不難弄清楚,如果真是瑪卡人故意這麼安排的,那麼大順和瑪卡之間或許能維係明麵上的關係,可私底下一定是回不到以前了。
他又問:“姨夫,那天帶著東西逃離的學員呢?”
年富力說:“目前不知所蹤,應該是有人接應的,這次出現的反抗組織很受政務廳的重視,很可能就是上次借著方大為那夥人鬨事不成,這次又借機冒出來了。”
說著,他拿出半包煙出來,拿了一根點上,抽了一口,感慨說:“上麵動動嘴,下麵跑斷腿,巡捕局的兄弟們又得辛苦了。”
陳傳心說行啊姨夫,這地位高了,思想境界真就不一樣了。
年富力抽了幾口後,忽然想到了什麼,往外看了幾眼,趕緊把煙掐滅,又利索的打開窗戶透氣,回頭對正色說:“你在場這件事千萬彆和伱小姨說,免得她又擔心。”
陳傳笑著說:“放心吧,姨夫,這事我不會和小姨說的。”
中午在家裡吃過飯後,陳傳打算先去見一見那位成子通的師侄,一位叫赫楠的師姐。
說來他和這位師姐雖然沒有見過麵,但在跟隨任嘯天做委派的時候,和她的徒弟林小蒂一起合作過。
因為這次並不是委派任務,所以他沒有選擇叫委托公司的車,通過電話後,就到市中心乘坐電車前往赫楠師姐在城南的落腳點。
這是位於城南白河畔的一座練功館,河堤上栽種著一排排柳樹,柳芽現在長出來了,看著多了些許顏色。到了練功館裡,有一個隨從模樣的人走出來,恭敬說:“是陳少爺吧,小姐在等你,請隨我來。”
陳傳謝了一聲,跟著他往裡麵,明明是一個練功場所,通向場館路上鋪著光潔的鵝卵石,大廳兩邊卻都是花架盆栽,綠意隱隱,生機勃發。
到了外廳,就聞到一股浸人心脾的香味,感覺聞著非常舒適,隔著鏤空花屏,可以見到一個女子正在窗下剪花,似可見一柄長劍就掛在一邊觸手可及的地方。
那隨從走進去說了句話,她就放下東西,去了一邊水盆裡淨手,擦拭乾淨後,撫了下頭發,自裡走了出來。
陳傳見人出來,打量了一下,這是一個大概
三十出頭的美貌女子,鵝蛋臉,兩眉彎彎,氣質知性嫻雅,腦後梳著盤髻,身上穿著改良過收腰玉白色練功服。
要不是她行走舉步都是異常有節奏,落地隱隱透出一股勁道來,光從臉容看著不像是一個格鬥者。
他抱拳一禮,說:“是赫師姐麼?”
赫師姐笑了笑,“還真是我成師叔的學生,這麼年輕,可彆學我師叔那樣子古板。”她走過來,主動伸出手和陳傳握了下,“小蒂上次和我說起過你,說成師叔的學生是一個好看的小哥,嗯,真不錯,進來坐吧。”
她帶著陳傳到了裡麵,到了花窗之下,在古色古香的檀木椅子上分彆坐下,讓人沏了一杯香茶上來。
陳傳感覺這裡的布置非常精致,色調環境都讓人感覺很舒服,每一個用具都很講究,看來這位赫師姐是一個喜歡精致生活的人。
赫師姐坐姿很端莊,腰背挺直,手放腹上,她說:“之前成師叔已經和我打過電話了,這件事困擾了老雷好久,隻是老雷這個人不喜歡欠人人情,他不開口,我也不好意思去找成師叔,這次成師叔願意幫忙,那可真是太好了,當真解了我一個心病。”
陳傳一聽,就知道這位師姐或許誤會了,可能以為是成子通願意幫忙解決雷局長兒子遭遇的事,自己這個學生隻是來做個銜接的作用。
不過他也沒去說破,成子通不說這個,自然有他的用意,倒是赫師姐說起雷局長語氣關心之中透著一股隨意,顯然兩人關係非常近。
他說:“師姐,不知道什麼時候方便去見雷局長?”
赫師姐說:“你還是學生吧,功課繁忙,能抽出來時間來一趟也真不容易,師姐謝謝你了,今天是休沐日,老雷正好在家,我和他打過招呼了,嗯,你就乘我的車去吧。”
陳傳說:“那謝謝師姐了。”
赫師姐笑著說:“陳師弟,你特意來幫老雷解決問題,師姐才要謝你。”
陳傳沒和她說兩句就走了出來,乘上了一輛淺藍色的鬱馥蘭轎車,看得出來這位赫師姐家境很不錯,住在城南,還有專門接送的轎車和司機。
坐上車後,車子往南行駛過去,車速不慢,可是開的很穩,大概三十多分鐘後,到了全周區的邊緣處,這裡已經快要出城了,看位置這裡算得上是在陽芝市的西南角落裡,周圍民居較少,不過都是兩三層的小樓,隔一段路才見到一棟,顯得很僻靜。
他問司機:“師傅,雷局長住這附近?”
司機解釋說:“雷局長不喜歡住在人多的地方。”
再開了五六分鐘,車子拐進一條林蔭道,並在一棟圍著花圃的三層小樓前停下,司機說:“到了。”
陳傳從車上下來,見花圃裡麵種著很多豔麗的花草,說不上名字,可能是國外的品種,也可能是特殊栽培出來,要知道這是二月份,能弄得這麼鮮麗奪目,可真不容易。
看著這些東西,他腦海裡就浮現出赫師姐的身影,說不上什麼道理,可就是覺得這些花草與這位有關。
他和司機師傅打過招呼後,就沿著打掃的乾乾淨淨的路走到了門外的台階上,走過一段雨棚,上去敲了敲門。
等了一會兒,聽到腳步聲靠近,門就自裡打開,出來一個最多四十歲的男子,帶著黑框眼鏡,穿著一件灰黑色外套,裡麵是白襯衫,鼻直口方,相貌英俊。
陳傳不確定他身份,說:“你好,請問是雷局長家麼?我找雷局長。”
男子點點頭,說,“我就是,她讓你來的?”等陳傳點頭,他客氣的說:“麻煩你走一趟了,”他轉身往裡走,“進來坐吧。”
陳傳看了看他,這位雷局長不像是一個政務廳的官員,倒像是一個教書先生,在門口換了鞋,走了進去。
到了裡麵,雷局長哪怕對著他這麼一個年輕人,也顯得很有禮貌,請他在沙發上坐下,給他倒了杯水,說:“還沒有請教?”
陳傳說:“陳傳,武毅學院的學員。”
雷局長有些意外,看了他兩眼,“哦?赫楠隻說你是成主管的徒弟,倒沒有說你是武毅的學員。”
徒弟和學生可是不一樣的,不過陳傳聽他這麼說,顯然是赫師姐為了強調他和成子通的關係,他倒也沒急著否認。
“陳傳……”雷局長琢磨了下這個名字,“我好像聽說過這個名字,”他抬起頭,眼鏡後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五天前,瑪卡人的逃犯都瑪是你攔截並格斃的?”
陳傳倒沒想到他知道這件事,因為政務廳的官員一般不會關心下麵具體的人和事的,他說:“是我,沒想到雷
局長也知道。”
雷局長看著他,“你身為武毅學員,不是現場的安保,那些事情你可以不出頭,你為什麼會主動去做?”
陳傳說:“我本來沒想到出頭,可現場有人槍擊無辜平民,不管我是什麼身份,隻要我有能力,我想我不能坐視。”
雷局長點點頭,評價說:“你很有正義感。”
陳傳坦然說:“不止是這樣,我是陽芝市本地人,朋友親人也都在這裡,如果那些人中正好有他們呢?”
雷局長原本盯著他的眼神變得柔和了下來,他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你回去吧。”
陳傳一怔,說:“雷局長?”
雷局長搖頭說:“我兒子這件事,我想了很多辦法,能不能解決先不說,但很容易沾染到彆人的身上,還有可能有彆的麻煩,你是一個很好的年輕人,有很光明的前途,不應該被這件事牽扯進來。”
陳傳想了想,說:“雷局長,我老師讓我來,正是因為信任我的能力。”
雷局長有些意外,因為陳傳強調的是自己,而不是自己的老師,他推了下眼鏡,認真看了看陳傳,過了一會兒,他點了下頭,站起身,“跟我來吧。”
陳傳跟著他走上了樓梯,一直來到三層,雷局長拿出鑰匙,推開了房門,對著蜷縮在牆角裡的一個小孩輕聲說:“那就是我兒子,他很怕見陌生人,假如你要問什麼,請儘量態度和緩點。”
陳傳點了點頭,他朝那裡走過去,到了近前,腳下卻是微微一頓,回頭看向雷局長,雷局長語氣自然的說:“怎麼了?有什麼不對麼?”
“沒什麼……”陳傳再往那小孩看了一眼,隻是……那是一個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