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拜帖
在雲瑞縣以南一千餘裡之外,有一條不到五十裡的低矮山脈,主峰隻有三百餘丈,勉強稱得上山清水秀。
但在山腳下,卻有一座占地廣闊的城池,乃是雲瑞縣所屬濟陽郡魏川府的府治所在。
城中人煙輻輳,街市繁華,路上皆是年輕的儒生士子,謙遜有禮。
十餘座書院星羅棋布,分散在城中四方,傳出一陣陣讀書聲,繚繞在城池上空,久久不散。
魏川府府治文風鼎盛,皆因這條不起眼的低矮山脈。
這條山脈名為魏明山脈,那座三百餘丈的主峰名為遇鹿峰,從山腳到山頂,修建著一座書院。
一座座亭台樓閣鱗次櫛比,但卻沒有一絲豪奢俗豔之氣,皆是粉牆黑瓦,青磚白壁,古樸素雅,山腳的牌坊上寫著“白鹿書院”四個大字。
而在臨近的數座山峰上,竹林鬆海間,遍布著一座座古樸的庭院,各處都有讀書聲傳出,與山間的鳥鳴聲混雜在一起,反而平添幾分幽靜。
這裡便是白鹿書院的山門所在,相傳一千兩百餘年前,一名結丹修士困於後期瓶頸,遊曆天下,尋找突破契機,在魏明山脈的主峰上遇到一隻白鹿,可口吐人言。
結丹修士大為驚異,一人一鹿坐而論道,持續了七天七夜,白鹿方才離開。
結丹修士受白鹿啟發,對儒道經籍有所感悟,在這座山峰上閉關修煉,僅用一年時間,就突破了後期瓶頸。
從那以後,結丹修士便留在了魏明山脈中,創立了白鹿書院,將主峰改名為遇鹿峰,廣收弟子,傳授儒道。
這位結丹修士還在山脈腳下開辟分院,招收凡人弟子,經常有白鹿書院中的儒道修士前來講道授書,吸引了魏川府中許多士子前來求學。
久而久之,魏明山脈下的小鎮逐步發展成了一座繁華的城池,最後連魏川府府治都遷了過來,文風鼎盛。
白鹿書院也慢慢壯大,結丹修士不斷,但卻無人結嬰成功,始終是一家小型宗門。
但在兩個月前,白鹿書院的山長石屏山人結嬰成功,從崇德山脈歸來,哄動了白鹿書院。
書院上下喜笑顏開,山長成為了元嬰修士,白鹿書院從此以後就是中型宗門,可以擴張勢力範圍,占據更多的靈礦靈脈,獲得更多的修煉資源。
即便是終日吟誦先賢經籍的儒道修士,也擋不住丹藥和靈石的誘惑。
在這種氛圍下,連遇鹿峰周圍的空氣都比往日歡快了許多,每一個書院弟子都是笑容滿麵。
但這一日傍晚,兩道遁光飛入魏明山脈,來到遇鹿峰前,在護宗大陣外停下,露出了兩張陰沉憤恨的臉。
臉色陰沉似水的是程載銘,愁眉苦臉的是馮永言。
兩人將儲物袋交給李青山後,就慌忙離開了青山村,用最快的速度,趕回了魏明山脈。
一路上兩人飛遁不停,程載銘受馮永言欺騙,差點死在那名結丹後期修士手裡,對他恨意極深,但又顧忌馮天德,不好發作,全程一言不發,臉色陰沉的可怕。
馮永言則是根本沒有把程載銘放在心上,心裡想的卻是如何求得馮天德的原諒。
他丟掉的可不隻是一個儲物袋,還有一件極為珍貴的寶物。
他沒有想過報仇,雖然他是一個紈絝,但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仰仗父親,而父親再驕縱他,也不會為了他得罪一個結丹後期修士。
兩人拿出身份玉牌,通過護宗大陣,然後便分道揚鑣。
程載銘狠狠瞪了一眼馮永言,飛向遇鹿峰旁邊的一座山峰。
他是白鹿書院的講書,師父也是結丹修士,但修為卻比馮天德低上一層,他不好直接對馮永言發難,必須先將此事稟告給師父,再做計較。
他可不是馮永言那樣的紈絝,儲物袋中的所有東西,都是辛苦積攢下來的,交給李青山時,心如刀割,必須討回來!
馮永言對程載銘的恨意毫不在乎,他本就是個紈絝,仗著馮天德的威勢,搶了同門不知多少資源,恨他的人大有人在。
他飛向另一座二百丈高的山峰,落下遁光。
山頂被削去了一段,平整寬闊,修建有一座精巧的三進宅院,是馮天德的洞府所在。
儒道修士講究入世,洞府也如凡間的宅院一般,而不是在山中直接開辟。
馮永言輕輕叩響門環,過了一會,兩扇由百年靈木製成的大門徐徐敞開。
他深吸一口氣,邁步而入,來到正堂,垂手而立。
正堂中空無一人,馮永言等了約一刻鐘,一名修士方才走了進來,坐在主位上。
這是一個中年人,留著八字胡,身材富態,他就是馮永言的父親,白鹿書院監院馮天德。
馮永言深深一拜:“父親,我回來了。”
他上下打量著馮永言,麵帶笑意,神情溫和,目光忽然一頓,停在馮永言腰間,眉頭一皺:“你的儲物袋呢?”
馮永言的臉色很是尷尬:“父親,我……我的儲物袋,被人奪走了。”
馮天德麵色一變:“什麼?是誰乾的?好大的膽子!”
馮永言當下就把他與李青山發生衝突,陳淵將他儲物袋留下的事情說了一遍,連強買妖丹之事也不敢隱瞞。
馮天德聽後,臉色一沉,斥道:“孽障!區區一顆三級妖丹,你買下不就是了,為何要強買?”
馮永言也不辯解,淚流滿麵,低聲道:“父親,是孩兒錯了,是我一時貪心,不該如此行事,懇請父親責罰!”
說著,他又是深深拜下,看著馮天德,眼眶通紅,滿臉自責之色。
馮天德看著馮永言,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這孩子,怎麼就是長不大?你是築基修士,不是凡人,修仙界藏龍臥虎,就是為父也要謹慎行事,你豈能如那凡間的紈絝公子一般,隨意招惹事端?”
馮永言淚水流得更歡快了,深深拜下:“父親,孩兒錯了,您責罰我吧!”
但他越是如此,馮天德越是舍不下心責罰。
一百二十年前,他深愛的妻子生下了馮永言,第二年就意外死去,馮永言是他獨自撫養長大。
而他彼時正麵臨結丹瓶頸,外出遊曆,尋找結丹靈物,將馮永言送到一個縣城之中,交給一名同族的凡人遠親照看。
但馮永言是修士之子,那名凡人遠親如何敢嚴加管教?
而馮天德自然也不會讓獨子受苦,這名凡人遠親是一個富商,家中豪富,在其驕縱之下,馮永言無法無天,年紀輕輕,就四處惹事,隻知花天酒地,尋歡作樂。
十六年後,馮天德結成金丹,重新找到馮永言,他已經十七歲,成了一個紈絝。
偏偏馮天德又因為對妻子的思念,極為寵愛馮永言,有求必應,馮永言行事越發肆無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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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天德身為儒道修士,飽讀詩書,也知道溺子如殺子的道理,有意嚴加管教。
但馮永言每次犯錯,總是主動認錯,態度誠懇。
那副滿臉哀求的神情,總是讓馮天德想起妻子逝去前,讓他好好照顧馮永言的囑托,便不忍懲誡,反而越發縱容馮永言的所作所為。
今天他聽到馮永言招惹了一名結丹後期修士,心中自然怒火升騰,但見到馮永言主動認錯,甚至淚流滿麵,心軟之下,又不忍心責罰了。
“唉……”馮天德輕歎一聲,擺了擺手,“罷了,你知錯就好,一個儲物袋算不了什麼,為父再給你一個便是。”
馮永言抬手默默拭去眼淚,低聲道:“父親,那個儲物袋裡可是有你賜給孩兒的還真丹……”
馮天德目中閃過一絲痛惜之色:“還真丹丟了當然可惜,但你和程載銘對那個劍修小輩下了殺手,行事狠辣。”
“而那位道友卻隻是拿走了你二人的儲物袋,小懲大誡,已是看在山長的麵子上。”
“為父也沒法再開口討要,日後若是有機會,為父再給你找來一粒便是。”
還真丹能提升三成結丹幾率,被譽為“結丹聖物”,煉製此丹的主藥素真花,價值更是堪比千年靈草。
他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來一粒,提前賜給馮永言,激勵他勤勉修煉,早日突破後期瓶頸,衝擊結丹。
此番丹藥丟失,馮天德也頗為肉疼,但卻不可能向那名結丹後期修士討要,反而要考慮如何化解與他的仇怨。
馮天德心裡很清楚,那名結丹後期修士是看在石屏山人麵上,才饒了馮永言一命,但並不代表此事就此了結。
劍修何等少見,那名結丹後期修士收了一個劍修做弟子,卻差點死在馮永言手中,豈會輕易善罷甘休?
馮天德心念轉動,忽然抬起手來,掌心憑空出現一枚玉簡,飛向馮永言。
他說道:“你是在何處遇到那名年輕劍修和他師父的?在地圖上標注出來。”
馮永言接過玉簡,神識探入其內,微閉雙目。
過了一會,他收回神識,雙手呈上玉簡,恭聲道:“父親,孩兒標注好了。”
馮天德抬手一招,將玉簡攝入手中,神識入內一看,喃喃道:“清風郡雲瑞縣……”
忽然,他麵色微變,想起了一件往事,說道:“你可還記得廖衍倫?”
馮永言一怔,隨即答道:“記得,他是周陽書院的山長,每年都會來拜訪父親。”
馮天德收起玉簡,沉聲道:“那廖衍倫十七年前來拜訪為父時,曾提起一件事。”
“他一個煉氣七層的弟子歸鄉太久,一直沒有回周陽書院,廖衍倫親自前去查探,卻發現殺他弟子之人,竟是一個結丹中期修士。”
“好在廖衍倫見勢不妙,主動求饒,那名結丹中期修士沒有傷他性命,而他那名弟子的家鄉,就是雲瑞縣!”
馮永言驚訝道:“父親是說,孩兒遇到的結丹後期修士,與當年殺廖衍倫弟子的結丹中期修士,是同一個人?”
馮天德點了點頭:“八九不離十,一個小小的雲瑞縣,不可能會有兩個結丹修士。”
“此人十七年前還是結丹中期,不到十二年,就突破了後期瓶頸,修為進境如此之快,著實驚人,還收了一個劍修弟子,來曆神秘,不可得罪。”
“這樣,你明日持為父的拜帖,再回雲瑞縣一趟,請那位道友來參加山長的結嬰賀宴,並轉告他,為父要向他賠禮道歉,切記,態度要恭敬,絕不可惹怒了那位道友!”
馮永言聞聽此言,滿臉錯愕,那名結丹後期修士奪了他的儲物袋,馮天德竟然還要給他賠禮道歉,當真是匪夷所思。
他很想說一句,山長剛剛結成元嬰,有什麼好怕的?
但馮永言聰明就聰明在,從來不會當麵忤逆馮天德,即便心中萬般不滿,也立刻答應下來:“是,孩兒明日就去送拜帖!”(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