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功彆院一片哀鳴,李源隻覺得眼前一黑,險些就要站不住了。李三郎連忙攙扶住了將他扶住。李源是真的覺得心痛,白發人送黑發人。這幾個嫡子,無一不是他的心頭肉。這一刻,數年來因為權力所產生的一切情緒全都消散不見,隻剩下悲痛。李三郎雖然手上扶著李源,但耳邊回響的卻一直都是那句“三郎,好為之,好為之.”他是明白二哥急著讓他過來的用意。一定是二哥的身體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所以要跟他進行權力交接。兄弟兩人這幾年雖然因為朝堂上的事鬨得很僵,但無論如何他們都是親兄弟。兩人的年齒最近,幾乎是一同長大的,一起習武讀書,練習騎射。起兵之後又一起從隴右、關中一路打到潁川、洛陽、晉陽。兵鋒所向,席卷大半個天下。如今,那個勇猛善戰,武功赫赫的兄長,卻不在了。所有人都沉浸在悲傷之中,李源幾近昏闕,李三郎則呆愣當場口不能言。太子妃和兩個太子嫡子也全然悲痛過度,無法處事。竇貴和柴榮以及一眾東宮僚屬隻能聚攏在李三郎跟前,請他拿個主意。太子殯天,是按照什麼禮節?是按照太子禮節,還是按照李三郎恍惚道:“如今已經是貞觀元年,陛下去年已經發過詔書,年底禪位,雖然大典沒有舉行,二哥功績昭彰,當以天子之禮準備後事.”唯一有可能的反對這件事的李源因為悲傷過度,完全是耳不能聽,口不能言。於是李三郎的決定就成了當下的準繩。甚至所有人都明白,太子如果活著,憑借生擒突厥可汗之功可以穩穩的壓住晉王一頭。太子沒了之後,晉王的勢頭已經是所有人都壓不住了。關中的所有衛府軍,除了東宮六率以外,都是李二跟他一並組建的,並且也多是兩人共同的舊部。李源失勢之後,也隻有他能鎮壓的了現在的局麵。從武功到長安,距離其實並不遠,長安的宰相們很快也都得知了消息,並且按照晉王的命令開始準備的喪儀。正月十八,太子靈柩返回了長安,如天子禮。同時命人在九嵕山選址,造“昭陵”。九嵕山山勢突兀,地處涇河之陰、渭河之陽,南隔關中平原,與太白、終南諸峰遙相對峙。東西兩側,層巒起伏,亙及平野。主峰周圍均勻地分布著九道山梁,高高拱舉。古代把小的山梁稱為嵕,因而得名九嵕山。此處作為帝王陵寢來說,算是難得的吉地,這也是大唐的欽天監和將作監早就選好的地方。與此同時,尖銳的問題開始顯現。關於晉王如何繼位的問題。李源失勢為太上皇已經是定局了,如今太子故去,雖然晉王明言要按照天子禮準備喪儀和葬禮。但畢竟沒有舉行過登基儀式,隻是以天子禮準備葬禮。所以一派人主張讓皇帝李源立晉王為皇太子,然後再行禪位。另外一派主張就是追封太子為皇帝,晉王直接按照金匱之盟在兄長靈前即皇帝位,按兄終弟及走。但這種無疑是站不住腳的。晉王如果承認太子是作為皇帝駕崩,而不是作為太子薨,對他自己來說並沒有什麼利好。因為太子如果登基為帝,從法理上來說太子的子嗣就有繼承帝位的合法性。即便有金匱之盟在,太子的長子仍舊有天然的合法性。但如果太子故去,李三郎就成了嫡長子,完全可以繞開金匱之盟讓李源把帝位交給他。這就不是兄終弟及了,而是父子相承。正統性跟兄終弟及完全不可同日而語。李三郎卻沒有在這些事上糾結太多,李二的子嗣,沒有一個能成為他的威脅。加上還有金匱之盟這層關係在,李三完全不用擔心帝位旁落。等到葬禮結束之後,宰相們拿著兩個意見去請晉王作決定,晉王卻直接讓宰相們去請示李源。李源見到一聽也是直接擺手,“去問三郎吧,我已經沒有什麼想說的了.”李源甚至沒用“朕”,而是“我”,足見其心灰意冷。宰相們隻能再次去請示晉王,這次司馬修業直接道:“如今的局麵,晉王還要韜光養晦不成?若晉王無心繼承大寶,不如還政於陛下。”這句話,算是直接給李三郎的退路封死了。李三郎最後無奈道:“那便再勞動司馬公一趟,請陛下擇日下詔吧。”這件涉及到東宮、晉王府以及皇帝本人的公案最後也終於是有了結果。李源下詔,表示自己年事已高,無心國事,準備安享晚年,皇三子晉王玄慶,是朕和太穆皇後的嫡子,人品貴重,當承繼帝位.李源下詔,晉王則要上表辭讓,走完三辭三讓的程序。但與此同時,李三這期間也沒有閒著,太子葬禮結束之後,當即以洛陽方麵戰事緊急為由,令東宮六率馳援河內。這無疑是擔心太子舊部生出些什麼事端來,同時還將東宮一眾屬官打散。杜克明為工部尚書,房喬為大理寺卿,薛收為國子監祭酒,薛元敬為雍州彆駕雖然是各有任用,但全都稱不上是貶謫,都算是升遷了。二月初,河內戰場上的野王守軍終於挺不住了,準備出城。原本野王的守將高君俞還是有些頭腦的,他佯裝想要向北突圍,但實際上是向南奔溫縣去跟蘇定邊彙合。但這種程度的戰術欺騙是瞞不過朱德裕的,野王守軍向南快速行軍,然後一頭紮進了唐軍給他們準備好的包圍圈。高君俞是渤海高氏出身,自幼精於騎射,弓馬嫻熟,在劉玄機受禪之前就率領部曲從軍,驍勇善戰,數有功績。此刻麵對唐軍的包圍,也展現出了燕趙男兒的豪勇,命令隊伍列陣而戰。唐軍左武衛的精銳兩萬餘人則是按照軍令三麵夾擊,漢軍隻能勉力支撐。溫縣城內的蘇定邊很快就收到了消息高君俞被圍的消息,在思慮過後決定出兵救援。但卻正撞上張堅右武衛步騎萬餘,蘇定邊眼見解圍無望,隻能向北麵紫霞關方向趕去。因為他明白,獨木難支。高君俞在野王他在溫縣,雙方互為犄角尚能支撐,但他孤軍困守溫縣絕對撐不了多久。還不如借著這個機會跑了。並且高君俞這裡他也的確是救不了了。張堅則立即率領步騎尾隨其後追擊,蘇定邊親自率領精銳殿後,且戰且退。最後活著回到紫霞關的漢軍,不足三千人,折損近半。高君俞部則被全殲,斬首一千八百餘,俘敵三千,包括主將高君俞都被生擒。戰報送至淇水大營,李元徽看過之後大喜,當即傳令給朱、張、蕭,令他們休整過後前來淇水。當然,好消息不止如此。李藥師率五萬兵馬經過千裡跋涉終於趕到了洛陽。不日抵達河內。這下唐軍在河內戰場上的能夠調用的兵力也差不多有十五萬之多。然後在接連的喜訊之中,就收到了二哥回師途中病故的消息。“你說什麼?再說一遍?”看著眼前戴孝報喪的使者,李元徽直接陷入了呆滯之中。那一晚,可能真不是夢。卻成了最後的訣彆。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