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十二月了,長安城的人已經都在等著年關的禪讓了。就目前來說,荊州的戰況足夠令人喜悅。而洛陽方麵的軍情也不足以令人擔心,畢竟是在函穀以東了,並且有齊王坐鎮,想必北漢是不足為慮。最少長安百姓都是這麼想的。但是北方和西北方傳來的許多並不那麼樂觀的消息,並沒有在長安市井之中流傳。這些消息甚至沒能走出東宮。“咳咳咳”因為連續劇烈的咳嗽,李二的臉上漲的通紅。他的身體自從入了冬就一直不算好,但好歹是不耽誤處理政事。但這種情況下,東宮的幕僚們都很擔憂。因為時局對大唐來說並不算好。各處戰事之中,隻有晉王率軍征伐荊州的戰況勢如破竹,進展神速,已經圍困長江要隘江陵。隻要江陵拿下,餘下荊南諸郡可傳檄而定。也就是說晉王力主先攻西魏這個戰略距離成功之日已經不遠了。但危機也隨之而來,首先洛陽的齊王在以劣勢兵力勉勵支撐,雖然是展現維持在黃河北岸,但情況並沒有想象中那麼樂觀。這一點東宮從齊王府送來的戰報以及李元徽手書給李二請求長安下令,河東方麵配合出兵威脅晉陽這些都能發現端倪。但李二明白,即便是自己親自去洛陽,在兵力弱勢的情況下,也不能比四郎做的更好了。大概率就是親自率軍跟劉玄機在虎牢關對峙,尋找機會破敵,至於兗州和青州,為了大局也顧不得一城一地的得失。但李四郎如今把戰線直接對到河北,無疑是為了避免兗州和青州橫遭兵禍。這樣來說有利有弊,這其中得失每個人心裡都有一筆賬。有時候為了戰爭勝負,不能拘泥於一城一地的得失這當然沒錯。但為了保境安民主動出擊就有問題吧?同樣沒錯。李二幾乎是沒有想太久就給河東的趙郡王李懷真下令,讓他率軍北上佯攻晉陽,聲勢要足,但不要真的去死磕。為了李三這場征伐西魏的大戰,關東齊王係,幾乎是沒有任何保留的全力支持。要人給人,要糧給糧。李元徽更是要直麵精銳儘出的北漢大軍。所以這時候李四請求河東方麵配合作戰,這種事情都不答應,那就有拖後腿的嫌疑了。甚至李二懷疑,李元徽如果直接給李懷真寫信讓相助,堂兄李懷真都不會反對。畢竟李元徽和李懷真的交情也相當深厚,楊巡起兵攻洛陽的時候,當時李四就跟李懷真並肩作戰了。後來兩人也一直來往密切。無論是從私心還是公心,李懷真其實都沒有理由拒絕李四的請求。而李二就沒有理由拒絕了。不過真正讓李二和僚屬們擔憂的並不是洛陽方麵的戰況,而是距離關中不遠的夏州、秦州,也就是隴右和隴東。根據涼州方麵的情報顯示,突厥人和北漢的聯軍已經在路上了,說不定此刻就在攻打夏州城了。目前已經得知突厥人動用了將近二十萬大軍,吉利可汗親自率軍而來,而漢軍則是差不多一萬精銳騎軍。具體人數還是洛陽方麵給的情報。據說這支漢軍騎兵是從鄴城出發,走的是趙武靈王想要襲擊秦國的路線,沿著黃河的幾字一路好幾千裡奔襲過來。而現在唐軍必須要做決定,要麼在隴上一帶阻擊對方。要麼可能就得禦敵於關中了。隴山一帶有諸多險峻要隘,如蕭關、高平等可以依托,若是讓他們進了關中那危害可就大了。現在可是冬天,渭水和涇水等關中重要水脈都會封凍,也就是說騎兵沒有任何阻礙,隨意驅馳。於是乎李二決意要禦敵於隴山之外。幕僚們對此是同意的,但房喬、杜克明、薛收等人全都反對他親自帶兵前往隴山。“殿下身為太子,乃是國本,此危機之時,怎能輕易離開長安前往前線?”“沒錯,如今渭水河畔的高台已經修築好了,禪讓在即,殿下這時候去隴山,豈不是顧此失彼?”“還請殿下以社稷為重”李二聽了這些話之後隻是笑了笑,然後從座位上,緩緩的站起身來,然後略顯踉蹌的走到門口。恰巧外麵正在下雪,他伸出手來迎著風雪好像想要握住什麼,但卻什麼都沒抓到,隨後看著漫天飛雪道。“若是三郎和四郎有任何一人在此,我也可放心的把長安騎兵都交給他們,就留在長安等候消息。若是隻有突厥人,河東王叔和姐夫也足以勝任,將敵騎擋在隴山一線,隻是北漢騎兵走了數千裡,還能跟突厥人並駕齊驅,來人必定是大唐心腹之患,河東王叔用兵穩健,姐夫則過於粗豪,懷真王兄又坐鎮河東,未可輕動,朝中諸將。。。讓他們禦敵孤實在不能放心。。。”“這仗,隻有孤親自去。”聽到李二如此堅定,一眾東宮僚屬也紛紛無言以對。人在武德殿的李源聽到太子求見的消息,很詫異。此時他正跟幾個妃嬪打骨牌,清閒的很。他也知道,其實形勢好像並不樂觀。但他現在也是有心無力,如今政事和軍務悉數決於東宮,還能做什麼呢?將手中的牌交給一個妃子代打,李源來到前殿見到了太子。臉色有些蒼白,好像更消瘦了些。這段時間天天都是太子妃和帶著幾個皇孫過來請安,所以實際上父子也有小二十天沒見麵了。“拜見阿耶。”“二郎免禮,身體可好些了?”“回阿耶,尚好。今日。。。”“二郎有話可直言。”“突厥和北漢的聯軍二十餘萬已經在攻打夏州了,侯浚寡不敵眾,已經退至蕭關一帶,如此長安城有三萬兵馬,其中兩萬餘是騎兵,在征發雍州和秦州的邊軍也可得萬餘精銳,兒臣準備親自將兵,前往隴山禦敵。。。”李源聽了李二這些話有些懵了,這是鬨哪樣啊?再有十來天都要禪讓了,你放著皇帝不當了要去打仗了?繼續在皇帝位置上坐著,李源肯定是如此希望的。但他不能理解李二的選擇,哪怕你說你等著禪位之後再禦駕親征,李源都能理解。但現在,這個時候去?你是真不怕夜長夢多啊。“你是太子,再者過些時日就要禪讓了,為何這麼急?且你現在的身體,可還能再去征伐?”李源一連提出了許多條疑問。李二聞言卻笑道:“多謝阿耶關心,但時不我待啊,夏州在十餘日前就已經告急了,以我對侯浚的了解,如果不是敵軍過於強勢,堅持不住了,他是絕不會求援的,夏州一旦失守安定一帶就危險了,隴東是關中門戶,此時必需得有名將坐鎮,如今三郎征伐荊州,四郎在河內鏖戰,關中之事,舍我其誰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