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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翊趙九重,直到巳時三刻,也就是上午快十點的時候才出現在左領軍大營的點將台上。
趙將軍身高八尺有餘,身材雄壯,孔武有力,穿著一身製作精良的明光大鎧,頭戴風翅兜鍪,站在高台之上威武至極。
在他登台的同時,轅門處也高高掛起幾十顆尚在滴血的頭顱,都是武勳名冊上沒來的貴胄子弟。
仔細辨認,都是熟人
營中的一眾貴胄子弟頓時噤若寒戰,真敢殺人啊。
“我知道你們都是家世不凡,有三公之孫,九卿之子,世家嫡係,但在這左領軍大營,一切以軍法說話!”
趙翊的渾厚的聲音響徹在營中,不可能讓所有人都聽到,但架不住傳令兵又帶著首級在營中傳閱了一番
心裡承受能力弱的,直接暈過去了,還有不少人連昨天的夜宵也吐了。
李元徽雖然沒吐,但也好不了哪去,兩腿都有些站不穩了。
即便是原本的他,也沒見過這陣仗,更彆說他一個來自現代社會的曆史愛好者。
以前隻覺得若自己穿越古代也能殺伐果斷,看多了電視劇電影就自認有名將之資,但這還滴著血的頭顱還是直接擊破了他的心裡防線。
這一刻,什麼從龍之功,什麼楚王晉王都被他拋到腦後了,他隻想回去。
回去那個本應該屬於他的時空裡。
雖然他沒錢,沒對象,沒房,沒車,甚至需要上班都不是什麼問題,哪怕回去免費加班都認了
護衛韓全上前扶了他一把,也讓李元徽漸漸穩住了心神,雖然腿還是有些軟,臉也有些白,但好歹沒有鬨出笑話來。
李元徽看了看周圍,有幾個直接癱坐在地的吐得滿地汙穢,還有的腿直接抖成篩子了,比起這些人自然是強不少。
但場中還有很大一部分人,卻始終保持著鎮定,如不久前放出豪言的杜並,宇文約,於仲亨,裴行恭等,他們無一例外都是自幼習武,精於騎射,多多少少都見過血的。
李元徽強迫自己打起精神,漸漸從將心裡和生理上的不適中恢複過來,隨後拍了一下韓全扶著他的胳膊,
韓全會意,不在攙扶,退後幾步。
震懾之後,趙翊也很快的按照之前編選好的名冊,開始授官,編隊。
新軍被編成了十二營,每營的人數都在兩千左右,以郎將統領。
一營五部,一部四百人,以校尉統領。
一部兩都,一都兩百人,以都尉統領。
一都四隊,一隊五十人,以隊正統領。
隊下又設什、伍。
李元徽就被任命隊正,之所以是他當隊正,是因為這隊五十人,有三十人都是李家的。本來按照李元徽的官銜帶十個人來就行,但二哥三哥人不在洛陽,可以不來應卯,他們的名下該李家出的人卻不能少。
裴氏兄弟裴行方裴行恭,也成了李元徽手下的什長。
於仲亨、宇文約、杜並、韋光夏、趙炯五人也都是隊正,卻不都在一起。
隻有看起來最猛的杜並跟李元徽同在一都,都尉是李元徽的族兄,名叫李懷真,其父是益州都督李神符,兩人是一個曾祖父,沒出五服,也算近親了。
他們的曾祖父李彥,所生七子,李元徽是祖父排行第三,而李懷真的祖父則是第六。
“十九,身體可好些了嗎?”
“見過十哥,早就好了”
十九,十,這是李元徽和李懷真兩人在同輩之中的排行。
兄弟兩個寒暄幾句,李懷真就帶著本都的四百餘人前往武庫領取號衣、甲胄、兵器,隨後才回到營房安置。
等這些都做完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吃過了晚飯,本營的郎將竇廣又召集隊正以上的軍官議事。對於李元徽來說,這也不是彆人,是他已故阿娘的親兄弟,也就是他親老舅
總之,這營裡的頭頭腦腦,包括整個新軍,就沒有不都沾親帶故的。
就拿這一營來說,五個校尉,本部的校尉,出身滎陽鄭氏的鄭毣,是他大嫂的堂兄。
王仁則,太原王氏出身,娶的是竇家的女兒,算是他表姐夫。
劉世居,沒什麼親戚,但世交,和自己的大哥李孝儼是同窗
慕容紹,宗室出身,慕容紹的祖母,是李源的親姑母
還有一個名叫李崇義,也是隴西李氏出身,雖然不是近親,但也同氣連枝
你以為就這些?
換成彆的營,也大差不差,什麼表叔,表舅,堂舅,表兄,姐夫,堂兄,族兄,故交,好友就沒攀不上關係的。
好家夥,全是裙帶關係。
而這些,也讓李元徽明白了一個道理,有些東西還真就不是簡單一句天命就能概括的。
就這簡單的一個新軍,就能映射出整個大燕朝廷的現狀。
彆說是黎庶了,就是寒門和地方豪強都難出頭。朝廷這些位置,都被鮮卑貴人和世家大族占滿了。
想出頭?洗洗睡吧
從七月十一日開始,各部開始整訓,而城外的叛軍是一刻也沒閒著。
“我身為上柱國,禮部尚書,家累钜萬金,至於富貴,無所求也,今者不顧破家滅族者,但為天下解倒懸之急,救黎元之命耳。”
楊巡這一番話,對於大燕朝廷苛政之下的百姓還是很有煽動性的,每日投軍的民眾多達數千人,又對官軍降眾進行整編。
等到洛陽城下的時候,已經把叛軍隊伍發展到五萬餘人,甚至很多達官貴族子弟從關中甚至各地趕來紛紛投奔他,甚至洛陽城裡都有人偷偷出城加入叛軍。
楊巡本人親自率軍進圍洛陽城北的上春門,分兵五千分張據洛陽西的慈硐道,洛陽南通潁陰的伊闕道,又派三千人人包圍滎陽,命其弟楊恭仁率軍五千攻取虎牢。
形勢緊急之下,僅僅成軍三天的新軍就上戰場了。
經曆了幾天的古代軍旅生活,李元徽現在都有些懷念整天加班趕工偶爾還能摸摸魚的日子了,想吃炸雞,想喝冰闊落,想刷短視頻看黑絲
現在,他隻能靠著城牆根上,聽著城下的喊殺聲,看著本隊士卒放箭拋射,偶爾跟著吼幾句裝裝樣子。
僅僅一天的功夫,他就可以很淡定的看著彙集成溪的鮮血和遍地的屍首,雖然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適,
原來他的心,也能硬到這樣。
這算是麻木,還是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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