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場上,羊烈麾下部曲將士全都被召集起來,而韓鳳所帶來的援軍當中的將領兵長們也都被召入這城中校場上來。
一座大鼎下方篝火熊熊燃燒,羊烈站在高台上,穿著一身戰甲俯瞰場下一眾將士們,而韓鳳並其一乾親信們則都被捆縛在高台的一側,臉色灰敗、神情驚惶。
“賊齊高氏本邊胡孽種,舊年趁鎮兵為禍而竄入中國,欺天竊命、盜符虐世,禍我中國、禍我鄉土良多!幸有大唐雄主應運而生,伐賊衛道、振興華夏!
前賊齊兩都俱為大唐王師擊破,賊朝覆滅,唯餘寇數員流竄青州,趁王師兵鋒之所不及而苟延殘喘,仍欲霸淩鄉土、虐我鄉人!此情誠不能忍,今我欲舉眾歸義、降唐抗齊,爾等可願追從?”
羊烈站在高台上,用力的揮起手臂大聲呼喊道。
“某等願從使君,降唐歸義!”
校場上一乾泰山羊氏族人們早知內情,在他們的帶頭呼喊之下,一眾部曲和鄉義們也都紛紛振臂高呼表態追從。
不過那些剛剛來到新泰城的援軍將領們卻是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不是說來到這裡是為了增援琅琊郡、迎戰唐軍,怎麼成了投敵的動員大會?
不過這些人多數也都是青徐兗諸州豪強,是高湛來到青州之後才征召起來,對於青州這個小朝廷也談不上有多大的認同,此時心情既驚且疑,但也都沒有急於發聲明確反對羊烈的號召,隻是在心內念頭飛轉,想辦法自保和脫身。
對於這些人的心思,羊烈也早有洞察,他並沒有急著危言恫嚇、強拉入夥,而是著員將被五花大綁的韓鳳給拖上了高台來,旋即便將刀架在了韓鳳的脖子上,口中繼續大喊道:“此賊胡便受賊齊偽主高湛所遣,入此欲催我鄉士用命為其拒戰唐軍王師,以保其於青州恣意享樂。今我鄉人既要歸義,倉促間卻無物投獻以為取信,便且殺此賊胡以誓師!烹此賊胡血肉,與爾徒共饗,誓不與賊兩立人間!”
“不、不要,饒命、饒命啊……”
韓鳳聞聽羊烈竟要烹殺自己以誓師,心中自是驚恐至極,連連叩首乞饒。
他本出身將門,祖父韓賢、父親韓裔俱為晉陽勳貴當中的代表人物,而他也向來以鮮卑武人做派為榮,對於漢人士民多有厭惡,文襄一朝的楊、高德政等漢人大臣遭殺,他也都有參與其中,並且以此為樂、以此為榮。
羊烈倒是不清楚韓鳳過往事跡,今日殺之誓師也是湊巧趕上。
他並沒有理會韓鳳的呼喊乞饒,為了能夠更加震懾住那些韓鳳帶來的援軍將領們,羊烈並沒有一刀了結韓鳳,而是專挑其人血肉厚實的臂膀、腰臀落刀,一刀一刀切割下去。
羊烈之所以對韓鳳如此殘酷,也是對北齊多年以來的壓榨而懷恨在心,如今終於等到反抗的機會而爆發出來。
如果說河北眾大族還因共同反對爾朱氏霸府而得以參與分享東魏、北齊的政治資源,山東人則就一直處於被壓製被剝削的狀態下,哪怕是泰山羊氏這種曆史悠久、鄉勢不俗的山東名族,也很難躋身東魏北齊的上層統治階級當中,山東諸州更一度淪為晉陽勳貴和河北名族盤剝勒索的首選之地。
許多河北世族往往在山東都有房支族人,這並不是因為兩地有多麼互動親密,而是因為從六鎮兵變到之後東魏北齊很長一段時間裡,由於山東當地的地方勢力比較薄弱,從而一度淪為被上層統治者剝削、殖民的區域。
接下來,羊烈更將大鼎中烹煮的肉片撈取出來,逼令那些援軍將領們逐一分食。這些人本就對青州的偽朝乏甚認同和忠心,此時再遭此恫嚇威脅,於是便紛紛作拜、表態倒戈。
雖然羊烈這手段有些殘忍,但對人心的凝聚和態度的表達效果還是極佳,其麾下部曲和青州援軍紛紛投入其麾下、準備喜迎王師,而羊等唐軍將士們也都不再懷疑羊烈的決心,很快若乾鳳便率領大軍入駐新泰城中,接下來更在羊烈的帶領下,一路直往青州方向殺去。
青州南麵因為羊烈的倒戈投敵而防線瓦解、門戶洞開,北麵的情況同樣不甚樂觀。自古以來,臨陣換將便是用兵大忌,更不要說高湛要換的將領乃是鄉勢極壯的境內豪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