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快走,不要停下來!穿過前方溝穀,便有一片密林,天亮後藏在林中,可以避開那些巡邏的胡兵眼線,再走一夜就能過了沁水……”
朦朧夜色下,有一隊行人深一腳淺一腳的在曠野中疾行著,這支隊伍約莫有幾十人,儘管有著夜色的掩飾,也瞧得出全都衣衫襤褸、形容狼狽,一個個都已經非常疲憊,但還在咬牙堅持著,隊伍中還有人一邊走著一邊小聲大氣道。
好不容易趕在即將天亮的時候,隊伍一行終於抵達了領隊者在途中喋喋不休講到的那片密林。這密林麵積不小,南北走向的占了足足有數頃荒野,一整道溝穀都被填滿,而且外圍多有雜草荊棘,常人很難行入其中。
但是對這一群想要求生活命的人而言,那些長滿了尖刺的雜草荊棘也算不上什麼不可逾越的障礙。他們繞著密林稍作尋找,找到一處荊棘尚算稀疏之處,旋即便匍匐在地向內爬進去。因恐會被外間人察覺到異狀,哪怕那些荊刺刺穿劃破了他們的後背,他們也不敢將這些荊叢給拔除破壞掉。
這些人所處的荒野便是馬場,是三年前兩國大戰之後和談約定的停戰區域,經過了兩三年時間的撂荒,馬場範圍內已經罕有人煙、荒蕪至極,隻有兩國駐軍與斥候會在此間遊走警戒。
但除此之外,也會有一些行商或者流民,為了生計活路而行入其中,遊走兩地。但這麼做卻危險性極大,一旦暴露在兩國斥候眼線的視野中,說不定就會遭到驅逐圍殺,尤其是北齊方麵,對此防範更加嚴格。
那一群明顯是難民的行人在潛入密林之後,整個白天都藏匿在其中不敢動彈。期間還有不知哪一方的遊騎隊伍靠近密林,隨隊的蒼犬不斷向著密林狂吠,嚇得藏在林中的難民們心都幾乎要跳出嗓子眼。萬幸那些遊騎並沒有在此進行仔細搜索,飲馬歇息之後便上馬離開。
饒是如此,藏在密林中的難民們仍然不敢輕舉妄動,一直到了入夜極深才敢靠近密林邊沿向外窺望動靜。
“阿耶,我餓……”
有同行的孩童湊近到父親身邊,有氣無力的小聲呻吟道。
一番晝伏夜出的長途跋涉下來,成年人都已經疲餓難當,更何況是小孩子,但他們一行人衣不遮體,又哪有什麼食物充饑,那父親隻是小聲安慰孩兒道:“再忍耐些,過了沁水便到魏國,他們有滾燙的羹湯、噴香的粟飯……”
“真的會有嗎?他們不留著自己吃,怎舍得給人?”
饑餓的孩童聽到這話,頓時露出一臉的憧憬,但又有些不信,世上當真有那樣心善之人?換了他,怎舍得將珍貴的食物給素不相識之人?一定要全都吃下去,哪怕吃不了……又怎麼會吃不了?阿耶總罵他肚子是無底洞,哪怕是滿滿拳頭大那麼一碗的粟飯,他也能吞下去!
“會的、會的,魏國的唐王最是心善,厭見旁人受苦,隻要前往投奔,都會賜給一份衣食!”
那父親其實也是不能確定,因為全都是道聽途說的傳聞,隻是鄉裡實在活不下去,一群人將此當作唯一活路,那便口口相傳,糾集一批鄉人約定穿過馬場、一起投奔西朝。
“真有這樣好心善人,怎不喚上阿母一起……”
那孩童聽到這話後,又忍不住小聲道,但這話說出口後,卻隻換來其父不耐煩的一巴掌,便也隻能閉嘴不言。
確定密林外沒有了異常,一行人便繼續上路,行途中孩童跌倒後突然驚喜的發現身下壓住了一片野果,擠壓破損的醬汁還散發出一股馨香的氣息,忙不迭欣喜的將這叢藤蔓都扯下來揣進懷裡,小心翼翼捏起漿果送入口中,入口卻不是預想中的甘甜果香,反而有些苦澀。
但連日來無物入腹,這孩童還是忍不住連連扯下漿果塞入口中,滿嘴的苦澀倒是抵消了一點饑餓之感,他又拉一拉前方疾行的父親,小聲道:“阿耶,有吃的……”
男人聞言先是一愣,待到兒子獻寶似的將漿果塞入他手中,稍作辨認後他才一驚,低聲疾呼道:“這是毒物,阿奴吃了沒有?”
孩童聞言後小嘴一癟,未及開口回答,突然捧腹哀嚎起來,那父親見狀自是一驚,忙不迭入前想要將兒子吞進嘴裡的毒果摳出來。
“誰在嚎叫?想死不成!”
隊伍首領聽到孩童叫痛聲,心內自是一驚,忙不迭低聲嚎叫道,隊伍中其他人也紛紛嗬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