塬頂上,魏軍將士如潮水一般從陣中湧出,上萬名待戰多時的生力軍向著坡下衝殺而來,前以兩千精騎開路,後方步陣銜接。
尉粲等晉州俘虜所坐囚車仍然被推在戰陣的最前方,前後五百名具甲騎兵負責牽引,整個戰場上到處都回蕩著魏軍的呼喊聲:“晉陽已克,棄械不殺!”
魏軍的喊話固然是刻意混淆了晉州與晉陽,但僅憑幾句喊話便動搖敵軍軍心也很難。作為人證的尉粲等人雖是齊國權貴,也不能保證在行伍中人人儘識。
但隻要那些兵長督將們認識就夠了,這些人如果心生恐慌驚疑,這情緒直接就會感染其下屬甲卒營士們。這些人雖然心知尉粲等人所鎮守的乃是晉州而非晉陽,但晉州既失則晉陽必危,他們如今遠在崇山峻嶺所阻隔的上黨北部,自然心憂如今晉陽局勢如何。
“長樂王,魏軍所言究竟是真是假?晉陽是否當真已經為賊所克?”
一些齊軍將領壯著膽子走近魏軍陣勢前方,扯著嗓子大聲呼喊問話。然而眼下卻並不是什麼座談對話,他們這行為本身便已經透露出惶恐的情緒,並且隨著喊叫出來隻會感染更多的人。
魏軍將士們自然不會給他們從容對話的時間和機會,在據營防守了大半天之後,如今總算主動發起了進攻,伴隨著激昂的戰鼓聲,全都手操兵器、奮勇殺向敵軍。
李泰此時也已經是全副武裝,親自督陣向下殺來,其身後大纛戰旗迎風舞蕩,既向將士們指明了主將所在,同時也宣揚著此役必勝的信心。
反觀齊軍戰陣中則就非常不妙,且不說魏軍的這一番攻心之計給其眾人心造成了多大的震撼,單單其前線主將薛孤延被追斬陣中,便已經讓齊軍部伍士氣大喪、沒有了一個統一的指揮,陷入了各自為戰的混亂之中。
“賊將薛孤延已死,爾等棄械不殺!”
薛孤延的屍首被魏軍騎士們用槍槊高高挑起,在兩軍廝殺的戰線之間來回奔走呼喝。
在此多重打擊之下,終於有齊軍將士忍耐不住,不敢再駐留塬上繼續與敵激戰,而是抽身向著後方奔逃而去。
但是如今齊軍在這陂塬上足足集結了數萬的人馬,陣型實在是太過密集,哪怕是想要退逃也十分的困難,前後擁擠著困在原地,大聲的悲呼哀叫著,使得騷亂還並沒有向全陣擴散開來。
可是隨著魏軍的大部隊衝殺到了近前,開始真正的受敵交戰,局麵頓時便又發生了變化。
雖然此時的戰場上也有齊軍軍士們憑著求生本能以及在各自兵長的組織下抗擊交戰,但他們在這整條戰線上卻並不算是主流,大部分軍士還是驚懼不安,難以專心於戰。
此時發起進擊的魏軍將士可絕不是什麼疲弱的烏合之眾,無論戰鬥力還是戰鬥的意誌都是非常旺盛,齊軍如此的狀態自然難能為敵,倉皇應戰後經過短暫的抵抗,便開始出現了大量的傷亡,不斷的倒在了魏軍的屠刀之下。
隨著魏軍戰線的進一步推進,那些還在戰場上抵抗交戰的齊軍將士們很快便發現他們已經深陷於敵陣當中,視線左右望去儘是凶猛敵軍,戰鬥中稍有鬆懈或氣力不繼,即刻便有亂刀斬下!
“賊人凶猛,退後退後……”
在魏軍猛烈攻勢之下,欠缺一個完整攻防陣型的齊軍頓時便陷入了劣勢當中,隨著交戰處傷亡大增,前線將士們全都爭先恐後的向後退去。
隨著人群前後推搡、擁擠成為一團,陣勢更加難以鋪張開來,甚至就連揮動兵器應敵交戰都變得頗為困難,隻能在敵人屠刀的揮舞驅逐之下被人群裹挾著繼續向後退去。
因為陣勢過於密集,前方的敗退影響很快便反饋到了陣勢的後方,軍陣整體向後移動,一些站在銅水河岸處的軍眾更是直接被擠進了河道之中。
“不準後退,速戰殺敵!”
此時南岸督戰的禁軍百保鮮卑士卒們仍然恪守皇帝命令,不準這些戰卒們撤退到南岸來,甚至就連那些被擠落到河道中的士卒,也都被催促繼續上岸殺敵,敢有不從者,當即便引弓射之。
但哪怕這些督戰士們再怎麼凶狠的阻攔,仍然難阻將士們的敗逃。且不說魏軍凶猛的攻勢,單單前線戰陣擁擠不堪又完全失序,便已經再難以堅持戰鬥,繼續留在戰場上麵,迎接他們的見隻會是單方麵的屠殺!
螻蟻尚且貪生,何況乎人?在明知不可敵且完全沒有再繼續交戰下去的意義時,這些齊軍將士們當然不可能再死守戰場,哪怕是讓他們撤回南岸稍整戰陣,也遠比留在戰場上擁擠待死要好一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