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賊放肆!”
聽到李泰這一番話,河穀對麵的段韶、薛孤延等北齊諸將紛紛瞪眼嗬斥。
然而齊主高洋臉上卻並沒有露出太多惱怒之色,隻是眉頭微微一皺,不再就這個話題進行辯駁,視線轉而從李泰身上轉移到其後方幾人,尤其當見到拱從李泰身後的元景安時,眼神頓時一凝,旋即便抬手一指元景安說道:“爾莫非我舊臣元景安?西去數年,如今竟為李氏引為心腹。”
元景安是在天保元年唐公配合中外府東征而出兵河洛時、於宜陽九曲城被俘,也算是北齊舊臣,此時聽到高洋這麼說,神情便不免有些尷尬,先轉眼看一看唐公,見唐公微微頷首、旋即才向高洋略一拱手,但卻並沒有開口答話。
高洋這會兒又低笑起來,先是指著李泰說道:“李某知否我大軍南來時,曾告諸將士作何賞格?凡能殺俘賊首者,賜爵隴西王、授並州刺史。爾來,我自予爾!”
講到這裡,不待李泰做出回應,高洋又望著元景安等幾人說道:“爾等若持此功來獻,也是一樣封賞!”
此言一出,河口這一邊的幾名衛士臉色全都微微一變。他們幾人能被唐公選來貼身護衛至此與齊主相見,忠誠度上自無可疑。包括舊為齊臣的元景安,其人家屬也在之前東西雙方洛水誓約的時候被送至西魏。
但是齊主所開出的這個賞格實在是太誘人了,以至於這幾人就算自己不會背叛唐公,也要懷疑其他人受不受得了這誘惑,故而一時間全都微微向唐公靠攏,同時又警惕的望向同伴,場麵一時間便顯得有些微妙。
李泰聽到高洋居然給自己開出如此賞格價碼,一時間也是一樂,他之前在西魏短暫封王、如今卻不是,沒想到卻能在北齊那裡再兌換一個王位。可見牛逼的人不必抱怨環境,自己本身就是最大的資本。
隻不過東西各有國情存在,北齊的這個王爵的含金量著實不高,尤其是到了北齊中後期,什麼人都能封王,這爵位越發的泛濫廉價。
至於說部下之間微妙的氣氛,他也沒有放在心上,轉而向著高洋大笑道:“李某生死榮辱,倒是不勞齊主布置。反而齊主需要小心,如若沒此陣中,晉陽悍將恐怕不會聽命於你家孤兒寡母!
侯景故事旦夕而發,巢穴顛覆頃刻易主!子承父業猶是奢望,滅家奪業之仇恐怕還需要李某為你報複!上之所好,下必從之,齊主好行凶,群下必貪亂……”
“住口!”
“放肆!”
“胡說!”
“賊羌該死……”
李泰話音未落,河口南麵隨駕而來的北齊眾將士們便已經忍不住紛紛開口喝罵,要阻止他將此誅心之言繼續說下去。
講到蠱惑和煽動,李泰自是專業的,他很多事情都是憑著這一技能來打開局麵、獲得成功。如果說之前高洋用超格的懸賞來公然挑撥離間是一聲驚雷,那麼李泰這一番話則不異於狂風驟雨。
畢竟打嘴炮也是要講規矩的,子虛烏有的辱罵哪怕用詞再怎麼極儘汙蔑,都不如直接揭人短處殺傷力來的大。
雖然說如今高洋性命還沒到岌岌可危的那一步,但也保不住有人暢想過這皇帝如果真的銷戶了、那麼大家該怎樣繼續生活下去。有的念頭一旦生出,那接下來就是一係列基於各自認知邏輯的想象,有的夫妻都能因為暢想彩票大獎分贓不均而反目,更不要說本身就各自滿腹荊棘的君臣!
李泰這種罵人揭短的行為可真是有點不講究,所以北齊眾將士們也都被大大的激怒了,除了大聲喝罵要蓋過李泰的聲音之外,還有人反應更加激烈的打馬便衝入河水之中,想要涉水而過撕爛這張破嘴!
張石奴等人見到唐公一番言語仿佛捅了馬蜂窩一樣、搞得齊人反應如此激烈,一時間也都是一驚,忙不迭便要簇擁唐公撤返己陣,並且要向後呼喊卒員來援。
不過李泰卻擺手示意幾人不必如此慌張,倒不是他真的不怕死,而是本身所在便在弓弩射程之外,再加上還有長達十幾丈的河麵橫陳在彼此之間,這些齊軍將士們也不過是作個姿態而已,難以直接真正的傷害到他,此番陣前對話要的就是一個氣勢,耍了一把嘴賤惹毛了對方卻轉頭就跑,氣勢上終究還是有點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