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今次戰事開始以來,修城王高孝續算是被西魏軍隊就陣俘獲的北齊方麵身份地位最高的將領了,這樣一條大魚當然要另加對待,所以在將其捕獲之後,第一時間便送往後方的義寧城去。
李泰在得知前部師旅居然有此收獲,心內也是頗感高興,在高孝續被送至義寧城之後便第一時間召見了他,準備詢問一下敵軍最新的軍情。
“降人高孝續,叩見唐公、大丞相!大丞相威名如雷貫耳,今日幸見,當真風采無雙、威若天人!”
高孝續在登堂之後,視線匆匆一瞥坐在堂上的李泰,旋即便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俯首深拜並大聲說道。
李泰瞧這家夥如此識趣不免一樂,垂眼望著他微笑問道:“爾言我風采無雙,那你賊主高洋應置何臧否?”
“這、這……吾主、故主,高、高氏恃其父兄之資,憑其暴虐禦眾,功業、風采俱不及大丞相遠甚。某之俯首為臣,困於本分,非因道義。唐公高風,令人敬仰,璨若日月,豈螢火之光可比!”
高孝續聽到這問話,先是猶豫片刻,旋即便又頓首恭聲說道。
儘管這馬屁拍的很響亮,但李泰在聽完之後還是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冷聲說道:“爾類才智不比人長,技力更無可誇,庸拙下才,唯因賊主欺天竊國、循於血緣而驟享富貴,不能以力卻敵而受執於人,刑具未加於身即幡然變節,識得什麼高風道義?”
高孝續遭此一番訓斥,神情頓時一僵,旋即額頭上便冷汗直湧,不敢再開口說話。
李泰沒有再繼續與之廢話,轉而發問道:“前烏蘇城守軍棄城而走,是否受賊主所命、為誘出我軍?晉陽敵軍數眾多少、循何路徑、已至哪方?速速道來!”
聽到李泰的連續發問,高孝續也不敢推脫隱瞞,忙不迭頓首於地,將晉陽大軍動態詳細講述一番。
李泰當然不可能聽其一麵之辭,有關晉陽軍隊的情況,之前郭彥在收編戰俘的時候已經進行了一番彙總整理並隨高孝續一起送入義寧城。
隻不過這些從齊軍普通將士口中所審問出的都是比較基礎的情報,一些真正的機密訊息唯高孝續這種身份不凡之人才有渠道獲知。
高孝續態度倒是挺配合,也提供了一些比較有價值的情報,諸如齊主此番南來麾下人員配置,以及幾個基本的軍期節點。由中可以將北齊此番整體的作戰計劃稍窺一二,對於魏軍接下來的戰術執行也有著極大的參考價值。
老實說齊主高洋這一次親自統軍南來尋求交戰的做法,還是有點出乎李泰意料的。
西魏雖然對北齊高層內部滲透不深,但通過曆史上的時間點也能推斷出齊主高洋當下的身體狀況應當不佳,尤其在天保九年之後其人許多做法都透出一股垂死掙紮和竭斯底裡的意味,甚至都學習蕭菩薩有事沒事跑到佛寺裡修佛持戒,那種不甘和無力讓人感受頗深。
不過這種具體到個人身體健康的所謂先知變數本來就特彆的大,可以作為參考卻不能當做實際的計劃執行條件,就像西魏內部宇文泰的去世就讓李泰有點手忙腳亂,但幸在前期準備充分還能穩得住。
雖然這高孝續在一些關鍵人事上或許有意隱瞞、或許自己也所知不深而有些語焉不詳,但是通過一些隻字片語,李泰也能猜想到北齊內部如今的情勢發展正在向對西魏有利的局麵滑落。
戰爭是一種綜合性的博弈,戰場上的勝負隻是最直接的呈獻,由之所引發出的種種變化和影響才是戰爭更豐富的內涵。而許多變化和影響其實並不需要分出勝負便已經發生了,這便是上兵伐謀。
就比如眼下而言,隨著西魏的步步推進、高唱凱歌,就連齊主高洋都被逼迫的在不恰當的時機和情況下統兵親征,這對西魏而言就是一個好消息,因為這等於是把一個大雷吸引在了雙方交戰的最前線。
齊主高洋固然是希望能夠將西魏大軍主力吸引到沁源以東展開會戰,而李泰同樣也希望能夠通過這種高強度的軍事對峙來給北齊內部製造壓力,延長這種非常態化的運行增加其內部暴雷的可能。
在對這高孝續審問一番之後,因其態度尚算配合,李泰暫時倒也不打算對其如何,正準備著員將之引出關押起來的時候,一名負責將高孝續押送回來的督將突然跪地奏報道:“啟稟主上,這賊將高孝續乃是狗賊高永樂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