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韓祖念率領部伍脫離戰鬥、撤回城中的時候,心情雖然有些沮喪,可當見到敵軍並沒有銜尾殺來、直接向城池發起進攻的時候,他心中不免也暗道慶幸,於是便又連忙下令讓城中軍士加固城防,用木石從內裡堵住城門。
不過他這一份好心情也並沒有持續太久,僅僅隻過了不足兩刻鐘,就在城外河穀中魏軍陣仗的後方便出現了一支前後陣型淩亂的隊伍,正是之前出城救援伏兵的那支隊伍與所接應回來的伏兵。
剛剛登上城頭準備察望敵情的韓祖念看到這一幕之後,臉上神情頓時一僵,旋即便忍不住握起拳頭重重的砸在了城牆上,心中積滿憤懣,恨不得對著這些完全錯過時機的軍眾破口大罵一通。
他之前堅持了那麼長的時間,數百名將士傷亡,卻遲遲都等不到這些軍眾返回,而現在受迫於敵勢剛剛撤回城中,這些人後腳便也返回。麵對這樣的情況,隻怕任何人都難以保持淡定。
“君侯,兒郎們已經返回,快快出城相迎……”
一名督將還沒有察覺到韓祖念臉色之難看,當見到師旅被城外敵軍阻隔於外的時候,便忍不住開口提醒道。
“住口!”
這名督將話還沒有講完,便被韓祖念斷喝一聲講起話語打斷,旋即韓祖念抽刀在手,望著城頭上眾將士們大聲喝道:“誰家無父老、誰家無兄弟、誰家無兒郎!前引軍士激戰於外,數百兒郎橫屍戰場,為的便是卻敵於外,給南麵軍士爭取歸城時機。
但這些頑徒全無後計,浪戰於外,久久不歸,致使賊軍大舉推進於城下。如今強敵便在眼前,若仍開城納敵,城中父老兒郎安危何計?前言有約不得任性妄為,當此危難時節,誰若再亂我軍法,我必殺之不饒!”
城頭上眾將士聽到韓祖念作此忿言,一時間也都噤若寒蟬,不敢再發聲求戰。而韓祖念在震懾住眾人之後,便又將視線投望向城外,心內隱隱期待著那些歸來的軍眾們在求生欲的催動之下能夠迸發出強大的戰鬥力,給敵軍陣仗造成一定的衝撞與損傷,這樣一來他便可以趁機再率部殺出城外,內外夾擊的殺潰這些對手。
但他這樣的想法也實在是有些脫離實際的一廂情願,須知城外歸來這一支隊伍也並不是外出閒遊,沿著沁水河穀進退、與敵軍交戰二三十裡的路程,也早已經是體力嚴重消耗的疲憊之眾了。
原本這些軍眾們還盼望著抵達城下便能獲得接應、順利入城休息一番,結果卻沒想到城前儘是敵軍。甚至對麵的敵軍都還沒有發起進攻,許多疲憊不堪的齊軍將士僅僅看到這個陣仗,便已經忍不住發出一聲絕望的悲鳴!
李泰久經戎旅,自然一眼就瞧得出這一支南邊奔來的敵軍士氣之渙散,於是當即便著令南麵千人隊伍直向對麵敵眾發起進攻,而他自己則仍引部列陣於城下。
很快,剛剛安靜下來沒有多久的河穀中便又響起了廝殺聲。魏軍將士雖然也是在黑水嶺中奔行多時才抵達河穀戰場,但畢竟士氣旺盛,在唐公一聲令下,當即便氣勢洶洶的殺向南麵敵軍。
南麵返回的敵軍儘管士氣和體力都已經跌至穀底,但畢竟已經抵達義寧城下,此刻前後儘是敵軍,隻有努力衝破前方的攔截,才能獲得一線生機。於是這些齊軍將士們也都咬緊牙關、奮起餘勇的持刀與敵人們殺作一團。
此時的天色已經不早,尤其在這河穀中本就有著遮天蔽日的山嶺密林,隨著陽光沒入山嶺後方,光線便快速變得昏暗起來,視野大受限製。
不多久,義寧城城頭上便已經看不到南麵戰場上的交戰情形,唯有那各種慘烈的廝殺吼叫聲仍然清晰入耳,聽得人倍感揪心。
韓祖念一直站在城牆上,視線則落在列陣於城外裡許的敵軍軍陣上,想要看到敵陣被衝擊動搖、而後便引眾殺出。
但是很可惜,一直等到他的視野也難以再穿透昏暗虛空看到敵陣的時候,都沒有等到這個適合發動攻擊的時刻。
“君、君侯,敵眾遠來,河穀中並無營帳可供駐宿,如果挑選兒郎趁夜出襲,亦是一計啊……”
有督將實在受不了那慘烈廝殺聲給心裡所造成的煎熬,於是便又壯著膽子小聲說道。
韓祖念聽到這話便眸光一閃,沉吟片刻後便緩緩點頭道:“且先挑選五百名敢戰兒郎,進食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