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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 罪在何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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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時節的晉陽城外,曠野儘被積雪所覆蓋,一眼望去視野中儘是蒼茫遼闊。

雪地上有一名騎士正自策馬飛奔,那騎士上身袒露,仿佛無懼嚴寒一般,胯下坐騎也是通體雪白、全無雜色,望去神駿異常。

這一人一馬在雪地中疾馳,那畫麵看起來恣意張揚。而在這騎士後方則有上百名騎兵緊緊跟隨著,在山林交界的地方還有身穿戎服的甲兵環繞在這一片開闊的天地之間,禁止閒雜人等的靠近。

那白馬上的騎士便是齊主高洋,今日興之所至出城遊獵。但在這天寒地凍的深冬時節又有什麼野物肯離開自己的巢穴四處遊蕩呢?

所以一場遊獵進行了大半個時辰,儘管周遭禁軍將士們竭力搜索尋找曠野中的野獸,但收獲仍是寥寥無幾。

眼見到皇帝陛下神情已經漸有不善之色,隨隊的禁軍將領忙不迭向一側打了一個眼色,旁邊的侍衛們心領神會,忙不迭向這獵場邊沿的帳幕行去。

帳幕中擺設著許多的囚籠,囚籠內則關押著從晉陽城牢獄中挑選出來的健康強壯的罪囚。因為皇帝陛下遊獵收獲不多、未足儘興,索性便將這些罪囚充當獵物。這些人被扒光了身上的袍服然後便被驅趕到了獵場中,在禁軍將士們揮刀策馬的驅趕下逃向各方。

“來得好!”

齊主高洋看到這些四處飛奔的罪囚後,眼神頓時變得興奮起來。他策馬挽弓的衝向獵場上的一名罪囚,距離還有很遠的時候便將一箭射出,正中那名罪囚後心。

眼見到那身無寸縷的罪囚栽倒在雪地中氣絕身亡,周遭禁軍將士們無不為皇帝陛下的精湛騎射技藝而歡呼喝彩,但齊主高洋卻皺起了眉頭,隻覺得這種遠程射殺的體驗和畫麵效果仍是不佳。

於是高洋便索性拋下了弓箭,手持一根長達數尺的鐵杖,向著獵場上另一名仍自奔逃的罪囚追趕上去。隨著雙方距離拉近,高洋猛地將手中鐵杖向著那罪囚頭顱抽打過去,隻聽砰得一聲悶響,那罪囚腦殼都被這一杖砸裂開來,頓時便腦漿迸濺,一時間紅的、白的灑滿雪地。

這一幕畫麵實在是過於殘忍,就連周遭那些禁軍將士看到後都心生惡寒,一時間忘記了喝彩。然而高洋卻變得越發興奮,揮舞著沾血的鐵杖又向另一名奔逃的罪囚追趕上去。

很快被放入獵場中的十幾名罪囚便儘數被高洋追獵殺光,而他也總算儘興的策馬返回。

此時天色已經到了午後時分,曠野中風聲漸疾,有隨行的侍員見到皇帝陛下裸露的上半身因之前的獵殺而汗津津的,忙不迭瞪眼指著一旁的侍者怒聲道:“爾等狗奴無見天寒風疾?怎敢讓陛下裸身曝於曠野!如若陛下受寒染恙,爾等百死莫贖!”

說話間,這侍員便故作殷勤的要上前為皇帝陛下披衣禦寒。

然而高洋聽到這話後臉色卻陡地一變,直接揮杖將這侍員砸倒在地,同時口中怒吼道:“狗賊安敢訓斥天子家奴!天寒地凍隻傷庶人,豈可摧殘天子!”

一直以來,高洋都希望在人前展現出自己強大勇猛的一麵,為此甚至經常做出一些有悖常理的言行舉止。這侍員故作殷勤卻表錯了意,在高洋看來自是罪該萬死,揮起那已經掛滿血漿的鐵杖連連砸落下去。

待將那侍員砸擊的血肉模糊、氣絕多時,他才恨恨收手,著員將此屍體與之前那些被獵殺的罪囚屍體、以及其他獵物都裝在了大車上,然後才率領著一眾禁軍將士們拖著這裝滿屍首的大車,浩浩蕩蕩的返回晉陽宮。

此時的晉陽宮外,有來自鄴城的常山王高演、宰相楊愔以及自河陽歸國的可朱渾天和等人早已經在宮外等候多時,待到皇帝歸宮,便又再請入宮覲見。

當得知這幾人到晉陽宮求見,高洋心中也頓感不妙,連忙著員將幾人引入宮中,視線略過高演和楊愔幾人,直接望向可朱渾天和並沉聲道:“是否河洛戰事有變數發生?”

高洋今年雖然思維行事漸有跳脫荒誕,但頭腦仍然異常的聰明敏捷,不待幾人奏事便先猜出人事重點。而可朱渾天和在聽到皇帝發問後,便也連忙叩首於地,並快速的將近日來河洛之間的戰事經過講述一番。

“這狗賊李伯山當真可惡!本以為黑獺既亡,羌賊可滅,不意竟然還有此凶賊為備,屢屢敗我師旅、害我大計,我豈能容之!”

高洋聽完河洛戰況後,頓時便氣得哇哇大叫起來,握緊的拳頭重重的砸在書案上,同時口中恨恨道:“敕勒老翁實在難堪重任,前者以頭搶地、屢作強言,我才使之將兵南去,結果卻以喪師辱國報我,可恨、可恨!速速召集兩京精銳、六州師旅,共我南去河洛,擒殺李伯山這欺我揚名的狗賊!”

“陛下請稍安勿躁、事需從長計議啊!”

這會兒高演等人見到皇帝已經是怒不可遏、按捺不住心中怒火的要親征河洛一雪前恥,忙不迭叩首於地,連連發聲勸告道。

“可朱渾歸奏軍情,你等入此作甚?難道鄴都已經事閒到已經可以任由你等浪蕩不歸!”

聽到幾人進諫勸告聲,高洋的思緒才從河洛戰事敗局上分散開來,旋即便瞪眼望著他們幾人,滿臉不悅的開口訓斥道。

他久處晉陽,高演和楊愔便是宗室和朝臣的代表坐鎮鄴城以處理國事,結果幾人卻未作請示便來到了晉陽,而且看這架勢還是與可朱渾天和一路同來,那麼很顯然他們也比自己更早知道了河洛戰事不利的情況。

幾人也知近來皇帝陛下思路越來越飄忽暴戾,見其神情不善後便都忙不迭深拜於地,先由常山王高演顫聲奏報道:“前者西賊黑獺死訊傳至鄴都,京畿士民奔走相賀,皆言君威赫赫,克此宿敵頑賊,是故群情振奮、人心晏然,因而政事清簡,臣等也因此得有暇時。

成皋公歸朝奏事,臣等先得預聞,言事不隻限於軍務,更涉東西之情勢劇變,事若得圓則更彰我國威,故而臣等貪功求進、入晉陽來備問參謀。”

高洋聽到這裡後,臉上怒容仍未收斂,還是皺著眉頭望向可朱渾天和說道:“除諸軍敗績之外,另有何事需具上聞?”

“有、有的!”

可朱渾天和連連點頭應是,旋即便將李伯山派遣使者到河陽北城請和一事講述一番。

“竟然還有此事?狂賊屢屢敗我師旅、侵我疆土,正應誌得意滿,為何生此計謀?”

高洋聽到這話後眉頭頓時皺的更深,轉又瞪眼望著可朱渾天和冷聲道:“莫非你等諸將心生驚怯,所以以此蒙蔽天聽、亂我心懷?”

“臣等安敢!”

可朱渾天和聞言後連連搖頭否認,旋即便又仔細分講起這當中緣由:“李伯山本已不恭於黑獺,如今黑獺喪亡,其國霸府失控……”

高洋在將可朱渾天和的分析聽完之後,便又冷聲說道:“既然這凶賊也有此情勢疾困,何不趁此大軍南往將之絞殺,又何必聽其求和、任其西去,放虎於山林?此等壯才,羌中罕有,正宜趁其勢力未成而殺之,羌中又有何人堪為我敵?”

可朱渾天和聽到這話後,額頭不免冷汗直沁,直在心中暗歎這皇帝怎麼聽不懂好賴話?我說人家求和不是為的聽起來順耳一點?

可如今事實就是現在整個河洛地區已經儘為其軍奪取,更有段韶所部數萬師旅被堵在宜陽九曲城朝不保夕,眼下罷兵不說對方,起碼對己方而言算是比較得體的收場。而且還可以借著李伯山急於西歸這一點堅持一下,兵不血刃的收回河洛。

不過可朱渾天和也並沒有急於辯解,他之所以在歸國途中轉道先往鄴都去向常山王和楊愔等人奏事,就是因為心裡清楚皇帝陛下雖然性情強直不屈,但也有對於大局的考量,對於朝中重臣的意見表達重視程度要遠遠超過了皇太後之類親人通過親緣去影響。

皇帝滿懷壯誌的要將對手解決在成長過程中,但現實卻未必配合。隨著高洋說完這話,跪在殿中的楊愔便又奏報道:“如今鄴都府庫漸有空竭,今冬還要備變於邊,並無錢糧可以支撐大軍再作調度南征,請陛下慎於用計。”

楊愔話音剛落,其後執掌騎兵省的唐邕也開口說道:“今冬黑獺來侵,突厥亦於漠南以應。北山長城雖有設阻,然則仍需重兵以備,晉陽並六州甲伍短時之內亦難盛聚。”

高洋聽到臣下接連訴苦,臉色也是變了一變,到最後便忍不住拍案怒吼道:“朕自創國以來,未敢自矜功業而有懈怠軍政,更以天子之尊連年征戰四夷,天下尊者豈有勤於我、勇於我?今者狂賊李伯山欺我於河洛,竟然無力出兵殺之,這究竟是朕之罪,還是爾等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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