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魏大軍在抵達弘農稍作休整之後,便繼續向東而去。
自弘農東去洛陽,所能行走的無非崤函二道。北道稍險,卻能夠直抵洛西,南道雖然曲折繞遠,但路況較好,重要的軍械和大批的輜重通常還是需要經由南道出入。
中外府此番傾巢而出,積蓄多年的甲馬軍械全都武裝入軍,主力大軍必然是要經由南崤道進入河洛地區。
但是由於近年北齊在洛西多有增防,如果大軍前鋒攻堅開路進行的不順利,致使大軍滯留中途,無論給養還是士氣都會快速的消耗,所以也需要做出兩手準備,兩路行軍增加多一個的突破口,也是出於穩妥的一個選擇。
隻是北崤道路途雖短,但其出口卻更加靠近敵軍重點防守的核心區域,如果能夠發揮得好,那自然是直擊要害,打敵軍一個中心開花。
但如果發揮不好、師老力疲,那就成了孤軍深入的待宰羔羊,很有可能會被敵軍圍而殲之,從而連累整場戰爭難以進行下去,隻能以失敗收場。
東西魏早年間的小關之戰便屬於這樣的情況,當時高歡兵分三路、氣勢洶洶的向關中殺來,宇文泰則集中優勢兵力,直擊中路的竇泰軍,在將竇泰這一路人馬擊潰之後,其餘兩路兵危也都不戰自解。
因此北崤道這一路人馬雖然隻是一支偏師,但能夠取得怎樣的戰績卻決定了整場戰爭的後續走向,統軍將領的選擇自然需要慎之又慎。
宇文泰當然是要統率主力人馬前進,至於北道的統帥,他在權衡一番後,最終還是決定交由太傅李弼擔任,由李弼統率八千精兵取道新安殺向河洛。
宇文泰對於這一場戰事可謂是重視至極,儘管李弼的能力向來都有所保障、鮮少有讓人失望的情況發生,但在離彆之前,宇文泰還是忍不住做出一番叮囑:“國中少壯雖有,但能如某等舊年屢當大任、頻克強敵者卻乏。北道行軍職責重大,非太傅親行無以望他人!老夫仍狂,希望能與太傅共會洛陽、並擊強敵,使天下複聞威名!”
“當年故事,未敢忘懷。此番受使,必不負大王所用!”
李弼聞言後,便也連忙抱拳說道,隻不過眸底多少還是有幾分複雜之色抹之不去。
如今距離他們立治關西已經過去了二十年之久,二十年已經足夠一代人成長起來,二十年也足以讓當年年富力強的軍國大將鬢發斑白、氣誌漸衰。如今的李弼也早已經歲過甲子,雖然仍不失廉頗之勇,但終究有欠幾分當年的意氣風發,而今再當重任,多多少少也有幾分勉強為之的意味了。
他們西魏也並不是發生了人才的斷層,舊人的衰落淘汰,新人的嶄露頭角一直都在進行著,甚至都湧現出一位冠絕天下的超新星。
然而也正是因此,使得國中其他同樣頗為優秀的少壯子弟都黯然失色,甚至就連一些早已功成名就的老家夥都如坐針氈,仍然還要奮起餘勇的證明自己。本來應當激揚壯闊的東征戰事,也不免因此憑添幾分暮氣。
隨著兩路人馬分道行軍,宇文泰為了能夠儘快抵達戰場,便也勒令部伍加速前進,不隻將士們需要晝夜兼程,就連他自己在這越發寒冷的冬日裡都不得充足的休息,滿腔熱血的激勵之下,臥雪飲冰隻作尋常。
當然,在這繁忙辛苦的行軍過程中,也有人仍然不失悠閒,諸如同樣隨軍出征的大司馬獨孤信。
且不說分道行軍、身當戰事破局重任的李弼,其他幾位隨軍出征的柱國中達奚武為師之先鋒、統率前部人馬一路上全速前進,擔任後部統帥的趙貴也身兼諸事,負責大軍的後勤保障。
然而唯獨獨孤信,是最早確定隨軍出征的柱國,但在軍中卻沒有任何執掌,雖然身兼一個參謀備問的名義,可是自從行軍以來,大塚宰也鮮少將之召入中軍大帳商討軍務。以至於堂堂一個大司馬,在軍中竟然淪為了一個小透明。
如果不是大塚宰特意安排帳內親信甲卒們一定要隨從保護好大司馬的人身安全,那麼獨孤信在大軍之中的存在感恐怕要更加的微弱。
當然透明也有透明的好處,起碼不用打起精神來處理行軍途中各種繁雜軍務。由於沒有規定給他固定的軍期行程,獨孤信的行止也頗為隨意,日出方行、午後即宿,遇到風寒暴雪的天氣,乾脆就停下來一天不走了。
自弘農出發的時候,獨孤信還在與中軍同行,可等到進入崤山山道的時候,便逐漸的落伍到與後路人馬和輜重隊伍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