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頒損兵折將未能登岸,但對李真而言卻是很簡單的事情。當然彼此之間意義不同,也沒有什麼類比性。
他先派遣使者泅渡登岸表達自己這一訴求,在獲得準許後便帶著十幾名隨從乘坐輕舟靠近岸邊,梁軍守將侯安都親自於此等候,並一路將李真送往石頭城。
之前陳霸先與荊州軍府合作的時候,李真便曾跟隨助戰奪取廣陵,所以他同陳霸先的部將們也都還算熟悉。如今太原王勢力更加雄壯,這些南梁將領對他也越發有禮,並沒有因為他與王頒同來便有所失禮。
不過當李真隨口問起如今建康以及三吳之地的形勢時,侯安都卻是顧左右而言他,不願與他聊這些事情,在將其送至石頭城內便又轉身返回了城外江防前線。
陳霸先如今取代了王僧辯,暫時以石頭城為其霸府辦公所在,連日來也是日理萬機,過了好一會兒才有暇接見李真。
因為近日情勢變化多數不如預期,以至於陳霸先的心情也很差,所以當見到李真後,也沒有做什麼禮貌寒暄,而是直接說道:“李都督今與王氏子同來,如果是為其張目,欲翻轉我國即定情勢,那你便要失望了!王僧辯挾權自重、包藏禍心,意欲違背群情、逆轉國事,所以伏誅,此事乃是朝野定論,誰若與同謀,同樣也是我國仇敵!”
“貴國權鬥是非,在下區區一介外人,不敢妄作置喙。然則王郎乃是我家大王故僚,今以家變勢窮來求,憐憫之心,人皆有之,是故某等舊日同僚亦欲相助一二。父兄俱亡,人之大悲,屍骸難覓,不免讓人更加悲愴。
陳司徒今既臨朝執政,想必也秉持公正寬大之心,舊者王太尉無論如何罪惡滔天,已經以身並諸子謝罪於天下。懇請陳司徒能夠感懷人倫,歸還王太尉並諸子屍骸,使此孝子賢兄能夠略儘人力。”
見陳霸先語氣生硬,李真便也不再多作廢話,直接道明了自己的來意。他絕口不提對南梁這一番權鬥糾紛的是非評價,隻是從人情角度討要王僧辯父子屍首。
陳霸先聽到這話後,便也沉默起來,過了一會兒才又沉聲說道:“貴府太原王未知可有什麼指令下達?”
李真聞言後便搖了搖頭,表示此番隨同王頒同來隻是感懷彼此交情,以私人的立場來幫助王頒討還親人屍骸。
“我與太原王雖為敵國深仇,但也非常欽佩他前定江陵並播仁治。前者太原王勇拒上司亂命,遂成**江漢之勢。今我欲救亡圖興,有的事情也是不得不為。事分兩類,用心如一,誰若自以雄大而阻我用功,唯刀唯矢,絕無怯聲!”
陳霸先想了想之後便又沉聲說道:“王氏父子屍骸,我可以歸還。但也請歸告太原王,前者因亂北去之人思鄉情切,希望太原王能夠感懷親屬痛彆的悲切心情,能夠早日將諸逆旅遊人送還鄉裡,勿以摧殘人情為樂。”
雖然說陳霸先也並不將王頒和李真這幾千聯軍放在眼中,但他當下所麵對的疾困也並非隻有這一樁。吳興的杜龕聲勢越來越壯,而前往進攻義興郡韋載的周文育戰事進行的也並不順利,陳霸先近日已經在盤算著要親自率軍東征掃蕩三吳,所以建康這裡也希望局麵能夠儘快穩定下來。
王頒這一支隊伍勢力雖然不大,也難以對建康防務造成實質性的撼動,但其頻戰不去,總是讓建康局麵不能穩定下來,也讓陳霸先不能全力解決諸方擾困。如若不能趕在其他更加強大的勢力出手之前解決內部的擾患,那隻會讓局麵變得更加凶險惡劣。
王僧辯父子的屍首,他留著也沒有什麼用,而且李真以人情為理由,也讓他不好拒絕。尤其他的血親子侄和眾多南梁時流都還在西魏手中,雖然眼下陳霸先還不宜公開與山南道台府交涉議和,但也不希望將彼此關係搞得太過惡劣,那樣他家子侄恐怕更無歸期。
因此除了王僧辯父子的屍首之外,就連剛剛在京口南麵被擒獲的王僧辯之弟王僧智、還有一些王氏家將部曲們,陳霸先也都大度的讓李真引走。
他不是不清楚斬草除根的道理,要故意給自己留下巨仇隱患,隻是因為實在兼顧不得。而且就連王僧辯在時都被他給解決掉了,隻要他能順利解決掉眼下的擾患並且一直保持強大,也不擔心這些王氏餘孽能夠對他造成多大的危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