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今江陵雖已初定,下遊仍然未安。混一南北,播治宇宙,仍待仁人誌士共襄盛舉。將軍此時來投,未為遲也!」
李泰見徐世譜果真來投,自是喜出望外,闊步上前伸出兩手將其人攙扶起來,再低頭看到徐世譜獻來的那血淋淋人頭,口中也忍不住感歎道:「這任約舊本受命於我國,其性凶暴貪亂,悖國投賊,輾轉作亂,曆劫不滅,可謂是賊性頑固,今為將軍得而誅之,稱得上是替天行道!」
後三國時期社會動蕩至極,尤其是那些身在戰亂第一線的武人們,很多人都有顛沛流離、輾轉各方的經曆。而哪怕在這個特殊的群體當中,這個任約也可以稱得上是一個戰鬥機,幾任老大先後身死名滅,而他卻能安安穩穩的退出漩渦,也算是一個異數。
不過由於李泰對局勢發展的乾涉和改變,這個漏網之魚最終還是沒能遁逃出去,沒來得及投奔北齊,這一生便匆匆的畫上了句號。
不隻是任約沒能投奔北齊,奉命南去勸降徐世譜的陸法和按照原本的曆史軌道,本來也應該舉州向北齊投降,而徐世譜則要引部沿江南下前往投奔江州的侯瑱。
但是由於李泰在攻打江陵之前,先一步率軍攻占了合肥,直接將北齊的力量排斥在外,這些南梁餘眾即便想投齊也做不到,要麼負隅頑抗最終被徹底消滅,要麼就得選擇乖乖的歸順李泰。
徐世譜此番渡江北投,除了獻上任約的人頭之外,還有足足五千軍眾與大大小小的艦船兩百餘艘。除此之外,另有天門、武陵、邵陵等諸郡縣長官與據守鄉裡的豪強,通過徐世譜向李泰進獻降書,隻待李泰派遣人馬南下接收,這些地方便可歸入掌控之內。
李泰得知這一情況後也是大喜過望,這對於接下來的開拓與攻略無疑是一個良好的開端,對於徐世譜那就更加欣賞了。
於是他便又著令府員們於此接收安置隨同徐世譜北來的舟師人員,自己則親自引著徐世譜和勸降有功的陸法和等再返城中,在城內徐世譜家宅中大擺宴席,以酬其歸義之功。
徐世譜的歸降以及南岸諸州郡的表態歸附,意味著整個洞庭湖以西的南梁領土都將置於李泰的控製之下,除了仍然盤踞湘州的王琳所部之外,江陵的周邊便沒有足夠可觀的敵人了,李泰也可以著手解決王琳這一問題。
等到王琳被解決後,接下來無論是繼續沿長江向下遊擴張發展,還是沿湘江南下經略嶺南都將大為從容。哪怕僅僅隻是鞏固住當下所得,這一戰果較之曆史上西魏江陵之戰的收獲也要大得多!
正當李泰還在雄心勃勃的盤算下一步的戰略計劃的時候,來自關中的使者便又抵達了江陵。
這一次到來的倒也不是什麼重要的臣員,畢竟陸通還留在此間負責後續的接洽,僅僅隻是一些使員帶來了李泰新的封授詔書和其他的一些人事回複。估計中外府也擔心,如果再派什麼重要人員到來再被扣住,那可就更加被動了。
李泰留在關中的家人們這一次也都一起被送來,不過並沒有直接來到江陵,而是按照李泰的要求被送去了襄陽。
這一次李泰便在江陵城中原本的皇宮中接待了這一眾使員,並且召集隨從征戰的文武屬員們一同參會,共同見證他正式接收朝廷前後一係列的封授,以及山南道大行台的正式成立。
對於行台方位名號的改變,李泰倒是沒有太大的意見,畢竟他的轄區本身就是山南道這一片地方。如今是要正正經經的設立行台統治,而非之前那種敷衍的安排,如此倒也名正言順。
「大王功勳卓著,今日實至名歸,**東南,弘揚國威!恭喜大王!」
待到李泰的封授結束之後,今日與會文武眾員也都紛紛起身道賀,眼神中也都充滿了興奮喜悅。如今李泰的名位即定
,接下來他們這些行台屬眾們自然也都少不了要水漲船高。而且他們山南道大行台自成局麵,也不必擔心他們的勢位進步會受到什麼論資排輩的影響。
「卑職於此停留數日,已經可見江陵諸事在大王的治理下井然有序。假以時日,此邊軍政諸事想必更加恢宏興盛。隻可惜卑職等須得急返關中複命,隻能盼望來日有幸再臨此地、遊賞盛態!」
待到封授結束、宴會開始的時候,陸通率先起身捧杯祝酒道。
李泰聽到這話後便也微微一笑,他自知陸通是什麼意思,既然如今他的訴求都已經基本上得到了滿足,那接下來自然就是要履行之前的約定,放於謹、宇文護以及關中眾府兵將士們返回了。
「多謝陸長史吉言,希望後續諸事皆入此願!雖然遺憾不能與陸長史長相共事,但我也祝陸長史歸途能夠一路順風。隻是在陸長史臨行前,還有一樁喜事要與你共享,並請你歸奏朝廷與中外府!」
說話間,李泰便指著坐在堂內不甚起眼的徐世譜對陸通介紹道:「這一位徐世譜徐將軍,乃是梁帝舊日深為倚重的水軍大將,之前因為外駐大江以南並未駐守城中,否則我軍難以如此輕易攻克城池。如今徐將軍也感義歸來,並斬賊將任約首級來獻,洞庭以西諸州郡亦皆奉表請降,使我王命得播大江以南!」
陸通得知此事後也是喜上眉梢,雖然說中外府和山南道大行台存在一定的糾紛,但是作為一個西魏人,他當然也樂見李泰能夠將他們這個政權體量越做越大。
但是很快他便又注意到李泰的表情並非單純的喜悅,還夾雜著幾分意味深長的味道,心內不免暗自一驚,旋即便忍不住發問道:「大王言此,莫非當中還有餘事未已?」
李泰聞言後便也乾脆的點點頭,不無苦惱的說道:「今山南道雖有師旅數萬,但所轄地域西自巴郡,東達合肥,四方所率數千裡之遙,皆需駐兵鎮之,兵力不免捉襟見肘。即便其餘舊土尚可守於一時的權宜,但自江陵以下新拓之地,若不以雄兵駐守,恐怕更生反複啊!」
「但是大王前言確鑿,隻待……隻待情勢初穩,便可著令征師歸國。如今師旅漸疲、將士思鄉,既定之事恐怕不好違背眾意!」
陸通聽到這裡,頓時有些不淡定了,當即便又站起身來瞪眼說道。中外府已經做出了這麼大的讓步,他若還是不能將人馬帶回關中,那又怎麼能向宇文太師交代!
「陸長史請稍安勿躁,眾意難違我亦深知,更何況言出於我,又怎麼能出爾反爾、失信於人!諸軍將士一定會陸續踏上歸程,若我此言有虛,陸長史亦可當麵責我!」
李泰抬手示意陸通暫且入座,並又正色表態說道,而陸通聽到這話後才稍微鬆了一口氣,稍作欠身而後又坐回自己的席中。
但很快李泰便又說道:「征士需歸,這是一定的,不可更改!但今山南道兵力不足,尤其大江以南諸境亟待鎮撫,此事亦不可拖延。如果能夠找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計策,那是再好不過了!我今暫有一計姑妄言之,請陸長史姑妄聽之,如若可行那自然最好,若不可行,可以再作計議!」
「大王請說!」
陸通這會兒也隻能點頭說道,心裡則打定主意但凡李泰有絲毫要推遲大軍歸朝的意思,他這裡都要咬緊牙關不能鬆口。
「如今大江以南諸州郡之內,唯一可稱頑敵者便是前梁將領王琳。近日之內我打算集結諸軍會擊王琳,若能將之討滅鎮壓,則此邊危患將大大減少,短則旬日、長則月餘。解決了這一問題後,諸軍儘可從容離去,境內即便再有什麼擾亂,亦不必再擾國中,行台自可處置。」
李泰一臉真誠的說道:「但我亦知征士不乏歸心如箭者,哪怕再留一日都度日如年。此類將士即便強留於
此,想必也全無戰心,不如儘早離去。所以陸長史近日儘可走訪諸軍、采察眾情,求去者我絕不阻攔,賞物亦不加克扣。
至於仍然鬥誌高昂、肯於再創一功者,也請陸長史能夠體諒此邊用疾、將士渴功,寬限些許時日,容我邊事更穩、將士榮歸!」
陸通聽到李泰竟然提出來這樣一個方案,一時間也是愣在了當場,旋即心內便自感有些為難起來,不知道該要否決還是要答應下來。
若是在此之前,他當然有信心能夠說服諸軍將士同去,但是在江陵待了一段時間、對諸軍獎授了解一番後,眼下還真的有點不敢確定。他這段時間雖然也接觸遊說了一部分督將,但對整體的人情如何卻還未有把握。
「大王此計大善!人情不同,各存誌向,思去者先去,渴戰者留此,可謂是兩全之計,既可不誤邊事,又能兼采眾情!」
陸通這裡遲疑著不敢開口表態,但同在堂內的韋孝寬則直接起身表示附和此計,旋即便又向李泰抱拳說道:「末將雖然也盼望能繼續效從大王麾下,但是老犬戀故柵、不似少年遊,出征幾月思情倍生,便向大王辭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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