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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58 難防虎狼(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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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帝業第一卷關西新客075難防虎狼正當西魏伐蜀陷入僵局之際,江陵的南梁朝堂上也展開了一係列的紛爭辯論。

八月的江陵,暑熱之氣逐漸消散,涼爽的秋風吹拂全城。但城中的人情氛圍卻並沒有因為時令的變化而轉為寒涼,仍然洋溢著滿滿的歡樂喜慶。

江陵近年來可謂是多災多難,之前侯景亂軍西征來擾,不久前又陷入兩線作戰的窘迫困境。雖然戰火並沒有直接蔓延到江陵城中,但那股風聲鶴唳的緊張氣氛對城中士民而言也絕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

幸在有當今聖上和一眾文武賢良們同心協力、共渡難關,使得江陵一次又一次的免於禍難侵害。

當這一次蜀中亂軍被擊敗之後,皇帝蕭繹在江陵的威望一時間也是再攀新高,群眾們紛紛走上街頭載歌載舞的慶祝大勝,直歎但有賢明至尊治世牧民,江陵士民便能永免於災禍的虐害!

可是這股歡樂喜慶的氛圍還沒有持續太久便被突然打斷,破壞氣氛的正是江陵士民們所頂禮膜拜的聖上蕭繹。

隨著巴蜀的亂軍也被平定下來,一個之前便被推遲冷落但又不得不麵對的問題又被重新翻了出來,皇帝蕭繹下詔將還舊都建康。

這一道詔書發布之後,頓時便在江陵朝野之間引起了軒然大波,不隻民間士民人心驚疑不定,在江陵朝堂中也是爭論不休。

蕭繹雖然在江陵稱製未久,但江陵文武群眾規模卻是不小。在過去持續了三年多時間的侯景之亂中,作為南梁第一大軍府所在,便多有建康和各方朝臣名士們為了躲避戰亂而奔赴江陵。

隨著蕭繹平定內外的叛亂、中興稱製,這些人也都陸續見用於朝堂,並且在江陵朝堂上積極發出自己的聲音。尤其是在遷還舊都這一個問題上,各自都踴躍的表態。

在這眾說紛紜的聲音中,基本上可以分成兩種意見,即就是讚同遷還舊都和希望定都江陵者。這兩派意見各自也都有著自己的代表人物,其他文武群眾則就各自支持一方。

希望定都江陵者,主要以江陵本地人士和蕭繹原本的西府舊僚為主,持此意見者主要有領軍將軍胡僧祐、吏部尚書宗懍等等。

這些人或是世居江陵,或是長年居此為官,無論是在感情上還是出於利益的訴求,當然都希望這樣的局麵繼續維持下去,不肯遠赴建康。

他們的意見也很充分,侯景之亂持續數年,建康城早已經被摧殘的殘破不堪,不隻是城中閭裡建築,就連宮苑殿堂和百官府廨都鮮有完好。更何況江北淮南之地已經多遭北齊吞沒,除了一道長江天險已經再無阻隔。

在這樣的情況下遷還舊都,不隻君王無所安置、起居草草,就連生命安全都無從保證。反觀江陵這裡,早在聖上治理之下繁榮有加,曆經危難而無受侵害,可謂是天意庇佑的龍興之地,舍此彆就實在是不智之舉!

大多數的江陵人士和西府舊僚也都同意這一觀點,力諫皇帝不要轉遷建康。

支持遷還舊都的主要有黃門侍郎周弘正、尚書仆射王褒等,拋開他們所提出的理由且不說,單單看他們各自的出身,便可以明白他們為何力主遷回建康。

王褒出身琅琊王氏,便是王與馬共天下的那個琅琊王氏,其祖上乃是東晉名相王導。至於周弘正則出身汝南周氏,其祖上同樣也是東晉元帝司馬睿時期的名臣周顗。

周顗的名氣自是不如王導那麼大,但王導因知留下的一句名言卻也流傳甚廣:“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伯仁即就是周顗的字,東晉王敦作亂時,由於王導對周顗的誤解和嫉恨而使王敦將之殺死。

姑且不論琅琊王氏和汝南周氏祖上的恩怨,他們兩者卻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他們都是從衣冠南渡的東晉初年便一路闊氣到現在的世族名門,講到家族的曆史淵源,就連南朝齊梁皇族所出的蘭陵蕭氏都拍馬難及。

所以在遷還舊都這一個問題上,王褒和周弘正這些建康來人是高度的意見統一。定都建康乃是南朝一直以來的政治傳統,無論誰家做了皇帝,這一傳統卻都一直保持下來。

南朝曆史進程中也有登基於方鎮的皇帝,但為了社稷的長治久安,無一例外都要前往建康才能確立其政權統治的正當性。

在當下江陵朝廷遷都與否的問題上,除了這個曆史的傳統之外,也麵臨著一個現實問題,胡僧祐等人動輒便要講建康邊防形勢嚴峻,那江陵就安全了

作為建康來人代表的周弘正便提出這樣一個問題:“諸位皆言江陵曆險而不摧,究竟因何,難道諸位不知況今襄陽事魏求生,與沔北魏鎮唇齒相依。

李伯山,虎狼也!前者先謀梁漢,複掠隨陸,義陽為之所持,夏口為之所扼,有魏以來,何有邊臣勢雄如此其今不攻,我之竊幸,但若興兵來挑,國中誰能應之”

周弘正此言一出,在場眾人不免都是沉默,包括之前一直在鼓吹江陵多麼宜居宜治的胡僧祐,這會兒也都不免低下了頭去。

他們江陵朝廷雖然也在內亂當中取得了最後的勝利,且王僧辯、陳霸先等諸將也都有善戰之名,但在麵對李伯山這種能夠壓著當世一流名將狠刷戰功的人時,終究不免還是有些膽氣不足。尤其如今江陵方麵和沔北之間交流密切,以至於他們在背地裡都不敢瞎說狂話。

儘管周弘正提出了一個讓人無從回答的問題,但也並沒有取得這場辯論的勝利,幾番出使沔北的宗懍便據理力爭道:“李伯山雖然素有威名,但兩國也早有盟約,互不侵犯,邊事修好。近年凡有兩邊人事互動往來,皆親密融洽,令人歡愉。忘戰雖危,但周侯以未有之事而構險於盟友,這又何嘗不是貪禍之想”

聽到宗懍這麼說,在場眾人也都不免連連點頭,各自表示沔北李大將軍對待江陵人士如春風一般和睦,再加上彼此有著盟約的約束,是絕不會貿然興兵來犯。

拿沔北這裡發生幾率非常低的危險,逼迫朝廷遷移到建康去、接近北齊那些豺狼一般踴躍的進犯,根本就是周弘正的私欲作祟、彆有用心!

周弘正雖然出身世族名門,但本身卻立身清直,乃是享譽國中的名臣,年近六十的老人家被如此攻訐,不免氣得勃然大怒。

眼見殿堂中已經從商討轉為了吵鬨,而且還伴隨著非常嚴厲的人身攻擊,皇帝蕭繹隻能暫停議事,著令那些情緒過於激動的臣員都且先退去,還複舊都的事情也暫且停止下來,擇日再議。

結束一場沒有結果的朝議之後,蕭繹有些煩躁的返回內苑,適逢今日妾室王良人服侍起居,因見聖上愁眉不展,王良人也小心翼翼,不敢出錯。

想到之前朝議周弘正所言,蕭繹便又讓人取來與沔北往來互動的公文私信,專撿李泰親筆所書去逐字逐句的分析,但漸漸的注意力卻從文義轉移到了字體書法上,欣賞一番後,口中忍不住嘖嘖讚歎道:“觀字而知人,南國善書者不乏,但如此健捷魁偉、氣魄雄俊者卻寥寥無幾,憑此書道,李伯山也足以傲世了!可憾英才,不入我門,若能為我所用,又何惜以女侍之啊!”

說話間,他又著員獻上幾份當世名家的書帖,欣賞一番並親自上手臨摹幾篇,心情也逐漸有所好轉,還抬手召來侍立一旁的王良人,親為製作幾份精美的彩鈿。

那王良人見主上興致轉好,美眸一轉,便壯著膽子小聲道:“奴兄今早獻入時貨幾種,告奴請獻主上……”

蕭紀聽到這話後,臉上的笑容頓時一斂,冷哼一聲後便背過身去,一副煩躁的模樣,但片刻後又聽到王良人輕微的啜泣聲,才又冷聲說道:“取來吧。”

王良人的兄長便是王琳,雖然之前被蕭繹饒恕並率領部眾參戰擊敗蜀軍,但是也受到蕭繹的冷落,自歸師以來便一直沒有受到接見。

等到王良人將東西送上,蕭繹略作翻看,便從一堆方物當中翻出了一份奏書,待到展開一看,發現是王琳勸諫他要提防襄陽與沔北,並自請為雍州刺史而坐鎮襄陽與江陵之間的武寧以備北麵的兵患。

“狗奴當真膽大妄為!恃於舊寵而脫賤籍,如今位列顯貴兀不滿足,渲染邊患以求尊大勢位,莫非真以為我不敢製裁他!”

蕭繹在將這份奏書看完後頓時勃然大怒,一邊將之撕得粉碎,一邊將那些方物都劈手砸落在伏地請饒的王良人身上,然後便怒氣衝衝的拂袖而去。

他素來對於武人便深有提防猜忌之心,再加上王琳本有前劣,他迫於來自蜀中的兵患而未能加以嚴懲,內心已經是頗感羞恥,又怎麼會將王琳擺放在武寧這一江陵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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