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後路人馬也陸續的抵達了穰城附近,李泰便也順勢入城,並將城防諸事全麵接手過來。
當穰城內外百姓們見到這麼多人馬到來的時候,也不由得驚歎於這位新使君勢力強大。至於昨日軍營中曾與其會的那些荊州屬員豪強,頓時便也明白了李泰底氣的來源。如果他們坐擁如此龐大勢力,當然也要有仇報仇,隻怕會比李泰還要更加囂張!
王思政待在荊州的時間雖然不長,但也還是做了一些事情,比如把荊州州城修繕一番,城內各處區域格局也頗為規整,不愧是塔防大師的手筆。
城內空間不小,且在李泰到來之前,泉仲遵便已經命人清空了一片區域,李泰帶來的人馬可以直接入駐。
昨夜李泰之所以住在城外軍營,則是擔心此間魚龍混雜的局勢或會發生什麼意外,住在城外的話起碼跑起來方便。他能派遣部眾半路擄人,誰知道會不會有彆的老六埋伏在暗處準備偷襲他。
雖然接手了王思政主持修繕的城池,但李泰卻並不感激他,因為這家夥走的時候把荊州府庫幾乎也給扒拉空了。估計當時就算還剩下一些東西,也得被留守者給監守自盜去了。
所以崔謙入城接收盤查諸處府庫的時候,各處庫餘統共裝了沒有十車,且多是陳麻爛穀的廢料。至於倉儲收支計簿,則更是記載的亂七八糟,全無條理。
不過李泰對此也並不在意,他此番南來本也不指望荊州有多豐厚的儲蓄,攜帶了數量龐大的錢糧以及充裕的武器,至於其他缺少的物資,可以買也可以借,完全不必擔心。
他也並沒有下令翻查舊賬,隻是著員將這些庫房打掃乾淨,用以收放自己運來的錢糧,至於看守當然也要用自己人。
那些州府屬員看到他如此處置,心內也暗暗鬆了一口氣,並在心裡描繪李泰的人物畫像,認為這位新使君是一位豪爽強勢、做事疏闊且不拘小節之人。
但其實在李泰看來,追究這些前事其實都沒有用,隻要人和物還在這片土地上,他總能通過彆的手段全都搞回來。等到他真正的說一不二,才是開始立規矩的時候。
當荊州城中跟隨新使君到來的人馬還在忙著安頓並接手各項事務的時候,穰城周邊人情卻又再起波瀾,昨日出迎新使君又先行離開的三名官員,竟然全都失蹤、未歸所部。
如今的荊州本就因為李泰強龍入境而人情騷然、各種不適應,諸豪強蠻酋驚聞此事後更是緊張不已、諸多猜測。
這當中嫌疑最大的自然是那位新使君,畢竟那三人各自帶領數量不等的隨從,而且本身就對此境熟悉得很,即便是遭遇匪徒劫掠也能靈活擺脫。如今卻不聲不響的消失無蹤,而且三路人馬都是如此,動手的絕對不是一般勢力。
雖然他們也不清楚李泰為什麼要這麼做,畢竟昨天聚會時李泰表現雖然有些強勢、且言及進攻襄陽時顯得獨斷專行,但其他方麵卻還友好,尤其那豪爽大氣的手段讓人記憶深刻……
但是除了這位新使君,他們也想不到還有誰的嫌疑更大。鄉人們齟齬矛盾是有,但這直接不聲不響的將人擄走也不是他們慣用的鄉鬥手段啊!
隨著消息擴散、懷疑滋生,許多豪強蠻酋們或是尋找各種借口、或是乾脆不聲不響的返回自己所部,不敢再逗留在荊州城的周邊。
當李泰見到許多當地屬官都借故離開州府後,心裡便明白事情應該已經是傳來。
他當然不會給這些人太多討論串聯的時間,於是便帶領一支全副武裝的人馬押運車隊離開州城,往那被擄三人據點離城最近的一家而去。
被擄三人中有一人名為黃伏龍,官任新野郡都督、東丘戍主,是一個滍水蠻酋帥。其所在戍的東丘戍便是城東那座土丘上的戍堡,距城不足一裡,出城即達。
此時的東丘戍中,黃伏龍的族屬部眾們都因首領的失蹤而焦躁不已、亂作一團。同時戍堡中還有許多聞訊趕來的彆部首領,都來這裡打聽內情、觀望形勢。
但他們這裡還沒有商量出一個頭緒出來,便有卒員來報新使君直接帶領人馬將此戍堡團團包圍起來。
眾人聞言後紛紛登上戍堡牆頭探頭向外望去,便見城門大開,剛剛入駐城中的人馬正源源不斷的行出陣列於戍堡之外,一幅氣勢洶洶、磨刀霍霍的樣子,頓時被嚇得手腳冰涼:“遭了,這北虜莫非真要把咱們沔北人士戕害一空……”
“他、他怎麼敢?難道就不怕梁人……”
有人還待爭辯壯膽,陡然想起昨夜這新使君還信誓旦旦要發兵進攻襄陽,又怎麼會因畏懼梁人而不敢對他們下手?
他們這裡驚慌無計,而城外的人馬卻又有了新的動作,一群兵卒們揮舞著工具在土丘下挖掘溝塹,並將挖出的泥土再堆成一座土台,很快便將這土台堆起高達丈餘,頂部也有方圓數丈。
在戍堡中群眾驚懼警惕的眼神中,披掛精甲的李泰在前後數員親兵拱從下緩步登台,向著戍堡方向大聲喊道:“東丘戍主黃都督等昨夜失蹤,我知爾等疑我。我乃鎮中新人,爾等因不知疑我,故不見罪,但此事必須徹查清楚!
自即日始,境內無論官吏亦或黔首,有能告官線索、查證確實,賜帛十匹。有能解救失蹤之人、護其歸家者,賞金十斤!”
隨著他一聲令下,下方卒員們紛紛搬抬著作為賞賜的絹帛堆放在高台上,足足數千匹絹直將高台都堆得滿滿當當,另有三十塊一斤重的金餅分成三堆,表示著那三個失蹤正主。
戍堡中眾豪強們昨日見過李泰出手就是上百斤的金子,這回兒雖然同樣驚詫,但受到的衝擊倒還不大。
可是戍堡中其他群眾看到這麼多財貨堆放在高台上,一時間卻是有些傻眼,之前還在心憂酋長安危,這會兒滿腦子都是這麼多錢帛究竟能購買多少物料?
“請、請問使君,怎樣才算確實的線索?主、主公昨日行出,騎的棗紅馬,左腹有白斑,多人都有見,這算確實?”
一名戍堡中的蠻卒猶豫一番,忍不住大聲呼喊道。
李泰聞言後便指著他大聲道:“出堡受賞!”
說話間,他便著令高台上親兵搬起十匹絹向下送去。而那蠻卒聽到這話便忍不住興奮的呼號一聲,當即便要擠下戍堡城頭,而其他蠻卒們也都來不及計較其他,各自都搜腸刮肚思索所謂的線索而大聲喊叫出來,唯恐被彆人搶先受賞。
但這一時之間群聲鼎沸,完全聽不清楚他們究竟在呼喊什麼。
於是李泰又擺手用鼓令壓製住這些嘈雜聲,旋即便又大聲道:“爾等雖然搭救將主心切,但是群眾失控則必一事無成!我不問你族內事,速速推舉一名主事者出堡見我,討論救人事宜!”
聽到這話,戍堡內氣氛才有所收斂,過不多久堡門打開,一名同那黃伏龍幾分相像的中年蠻人走了出來。與之同行還有其他幾名境內豪強,隻是各自臊眉耷眼的神情有些尷尬。
“末將黃伏虎,乃黃都督血親胞弟,拜見使君,懇請使君一定要救回家兄!”
那蠻人行至高台下,便對李泰作禮叩拜道。
李泰緩步走下高台,垂眼望著這黃伏虎說道:“你兄性命雖重,我的清白同樣不輕!無論何人出手,趁我入境作此惡行,必是意在擾我管製州事!此處高台用作懸賞,亦用鋤奸肅惡,若讓我知州內誰人包藏禍心、為非作歹,則必血灑此台!”
講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他視線又轉向後方其他豪強。這些人雖然畏懼李泰人馬精壯,但若單隻此事的話也是問心無愧,於是各自垂首道:“使君裁決英明,末將等也期待能夠儘快查抓賊徒!”
“不止要心懷期待,也要落實行動。我雖然當此鎮主,但也隻是虛名而已,你等久居鄉裡、深諳鄉情,才是此鄉真正的主人,也更有責任肅清鄉裡!”
李泰聽到這話又板起臉來訓斥道,旋即又作沉吟狀說道:“我知你等各自公事、家事繁忙,想也沒有太多閒力用於此事。強行委派,難免讓群眾為難。我今作主,你等鄉士賞格不與群眾相同,若能尋到失人,無論生死俱賞絹三千匹、金五十斤。賞物官出一半,戶出一半。”
幾人聽到這話,頓時又變得興奮起來,當中一個便忍不住驚呼道:“使君此言當真?”
“難道親徒渴望營救黃都督等人的深情,與我急欲恢複清白的熱念,還當不得這區區財貨?”
李泰聞言後便瞪眼不悅道,旋即又垂首望向那蠻人黃伏虎發問道:“你覺得呢?”
“當、當得,當得!”
那黃伏虎還沒見過如此豪邁的州官,雖然那財貨數目聽得他自感心驚肉跳,但在麵對李泰的逼視與其他人一臉熱切的圍觀下,也不敢說不舍得出錢懸賞營救他兄長,隻能硬著頭皮回答道。
“我今州事繁忙,不暇久視此事。你等三家事主,於情於理不可置身事外,各遣家奴於此看守此間高台賞物,采察群聲,見驗即付。我相信你們處置事情要比旁人更加情真意切,故也不使州吏於此監督。賞物用儘再告州府補齊,若不徹查清楚,決不罷休!”
聽到李泰這麼說,原本還有些糾結為難的黃伏虎頓時連連點頭道:“請使君放心,末將、末將一定努力搜羅消息,為使君恢複清白!”
李泰很滿意黃伏虎的表態,視線又轉向其他幾個也已經開始摩拳擦掌的豪強,正色吩咐道:“此事誠需用心,但也不要忘了旬日之後出擊襄陽之事。若是貽誤軍期,州府亦決不輕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