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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58 關中來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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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處河灣轉角的坡嶺前,有一片人馬臨時駐紮的營地。

河畔役卒們忙碌的取水飲馬,營地中幾座遮風的圍帳裡坐滿了歇息進食的營卒,中央一座小帳周圍站立著十幾名持械衛士,顯然是在護衛裡麵的大人物。

小帳中坐著幾名身著戎裝、魁梧健壯的將領,有的還在就著胡餅割食烤肉,有的已經結束了進食、正在捧著陶罐啜飲裡麵的酪漿。

“主公,此間距離上封城還有五六十裡路程,眼下距離天黑卻已經不足一個時辰,再行夜路即便抵達也已經夜深。兒郎們都已經不堪疲憊,不如就此休整一晚,明早繼續上路?”

一名將領用餐完畢後,便望著坐在上方的主將提出建議。

那主將並沒有第一時間答話,而是轉頭望向旁邊一名雖然身著戎裝但卻頗具文人氣質的中年人,目露征詢之意。

中年人放下手中的木快和割肉的小刀,將口中食物咽下之後才開口說道:“軍伍行止唯河間公之名是聽,公若垂問卑職,則鬥膽諫言從速入鎮才最穩妥。”

主將聞言後也不由得麵露不解之色,皺眉說道:“昨日新得李賢和傳信,河內公大軍仍頓於涼州境內,一路行經所觀秦州境內也是人馬稀少、難成陣伍。暢行至此都無遭阻撓,想必上封城中必也防力虛弱。

連日來晝夜兼程,人馬確實疲憊不已,弘業為何一味催促速行?難道有什麼需要深作忌憚的人事是我所未知的?”

這主將名為王德,封爵河間郡公,同樣也是出身武川、功勳頗著的開府大將。而這中年人則名為韓褒,雖非鎮人武將出身,但早在大行台鎮守夏州時便被引為幕僚,並在賀拔嶽罹難後力諫大行台南下接掌部伍,如今也是台府重要幕僚之一,大行台的心腹屬臣。

他們這樣一對配合,在獨孤信統軍西征、秦州鎮內空虛的情況下率領人馬直奔秦州,自然是大有深意,必然也是獲得了大行台的授意。

王德雖是武人出身,但卻粗中有細、心思不失縝密,儘管自己乃是此行主將,但也充分尊重韓褒這一大行台心腹的意見。

當見到韓褒持有一種他所不能了解的小心謹慎態度,王德心中便也不免暗生狐疑,莫非此行還有什麼關鍵的因素是他所不知的?

韓褒聞言後便正色道:“河內公大軍駐外,常理來論,鎮內防務必然空虛。但今秦州留守者有一員乃是李伯山,情勢預判起來便不可因循俗常。

李伯山此徒舊事台府時便多妖才驚人,過往事跡想必河間公也多耳聞,主上待其之厚也有彆餘者,若非……唉,總之此行是不容有失,最好不要給其太多應變時間,否則恐怕會再生變數。”

王德聽到這話,眉頭便皺得更深。

他本以為韓褒如此緊張是因為擔心獨孤信還有什麼彆的布置,而他心裡對資望遠勝於他的獨孤信也是滿懷忌憚,結果卻沒想到僅僅隻是因為李泰這樣一個年輕人。

作為近年來國中躥起最快的後起之秀,王德對李泰的名聲事跡當然也有耳聞,甚至去年趙貴在白水被打臉時他便在現場,一方麵自是不屑於趙貴的丟人表現,另一方麵也不忿於李泰踩著他們武川老人上位的行為。

隻不過彼此之間少有交集,故而他也懶得發表什麼態度,總之對於李泰就是聽過見過但卻不怎麼感冒,談不上厭惡,但也絕對沒什麼親近友好之感。

此時聽到韓褒因為李泰留守秦州,便提議人馬繼續拖著疲憊的身軀連夜趕路,王德心裡自有些不以為然,便沉聲道:“途行過半,目標已經在望,再有變數的可能甚小。況且就算上封城有所應備,也更需要精旺士力去解決。就此休整一晚,黎明寅時上路。”

聽到王德這麼說,韓褒便也不再多作表態。他知王德心情不適,不隻是因為自己小題大作,也有此行使命的緣故。獨孤信平定涼州自是有功,但是大行台卻對功勳未獎而先遣員塞其歸路,多少是有點不講究了。

王德當然不是獨孤信的親信同黨,否則也不會派他來執行這一任務。但是他們這些鎮人之間的關係也很微妙,彼此間是不乏利益的衝突和名位的攀比,但除此之外又有一份同氣連枝的情懷。

韓褒自非鎮人出身,卻並不覺得大行台這麼做有什麼不妥。

舊年河橋之戰獨孤信等棄軍而逃、直將大行台拋在了戰場上,便讓他們這些霸府屬臣感覺到這些武川舊黨、等夷老人乃是不穩定的因素,必須要加以製衡才能確保霸府統治的平穩。

獨孤信這一次平定涼州,威望更著,再加上新任涼州刺史史寧出其麾下,整個隴右幾乎都為一手掌握。若再任由發展下去,雖無割據之名而已有割據之實!

況且如今霸府六軍的整編已經是卓有成效,無論是對外攻伐還是對內鎮守都已經不唯這些鎮人舊部依仗,加以限製也是當然之意,既可維持國勢穩定,又可周全其聲譽名望。

但韓褒心中也明白,此番赴隴若是不能達成預期的效果,那就會激化獨孤信等隴右勢力與霸府之間的矛盾。王德雖對李伯山這年輕人不以為意,但他卻終究還是不能放心,又建議王德不妨派遣一隊斥候先往上封城方向查探一番是否有什麼異常跡象。

王德對此倒也沒有拒絕,派出斥候之後便下令營卒們紮起宿營。營中將士們收到這一命令後也都忍不住的歡聲感激,他們上一次睡足覺吃飽飯,還是數日前在原州尚未開拔時呢。

韓褒又跟王德淺聊了一會兒抵達上封城之後的行事步驟,然後便起身走入自己宿帳中和衣入睡。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湖湖中韓褒聽到自家隨員的呼喊聲,直從臥氈上翻身而起,闊步行出宿帳,旋即便見到一名王德帳下親兵正站在自己營外,心弦陡地繃緊,疾聲問道:“什麼事?”

“主公有請韓侍中速速入帳議事。”

那名親兵連忙叉手小聲說道,韓褒聞言後也不敢怠慢,看一眼夜幕深沉的天空,便快步往王德營帳行去。

此時王德大帳中,幾名部將兵長都已經被喚來,眼見韓褒行入,王德便沉聲對他說道:“日間派遣出的斥候,竟無一人返回……”

“這麼說秦州仍有不弱的兵力存留?”

韓褒聽到這話後也是驚了一驚,須知一支完整的斥候小隊那也是分工明確、各司其職,且機動力一定要有所保障。想要完全攔截住一支十多人的斥候小隊,起碼需要數倍的遊騎隊伍才有可能做到。

王德派出的斥候隊伍不止一支,從第一隊人馬沒有按照規定的時間傳遞回聲訊後,他便又陸續增派幾支隊伍,結果卻無一例外的一去無蹤。

這意味著他們這一路人馬耳目俱遭限製,在他們的周圍起碼活躍著上千人的騎兵隊伍,才能將派出的斥候完全包抄攔截下來。

而這上千人起碼得是精通騎術,完全不遜於王德麾下最精銳的戰卒,畢竟能夠擔當斥候的絕對不是老弱病殘!

“難道是河內公已知此事,提前派遣精卒歸鎮守備?”

一名部將不無忐忑的開口說道。

王德和韓褒聽到這話後全都搖了搖頭,他們多日前便已抵達原州,收到李賢所傳遞的戰報消息後第一時間便動身南來,獨孤信絕無可能提前掌握到他們的行蹤而派遣精卒前來截停。且李賢的報信每日都不間斷,上千名精銳騎兵脫離大軍是絕無可能隱瞞得住的。

如果不是涼州回師,那就得是秦州的留守力量了。但秦州留守兵力多少,他們也都知曉,絕沒有這樣一支編製,除非是在這段時間內又發生了什麼變故。

“弘業,你覺得這有沒有可能是李伯山……可他又從何處招聚強兵?”

雖然王德還有些不敢相信,但顯然這是最有可能的情況。

幾路斥候儘皆消失無蹤,這顯然不是運氣好湊巧抓個正著,隻能說對方早將自己一行人的一舉一動都掌握的清清楚楚,並且擁有足夠的力量加以應對。

韓褒這會兒也沒有心情再計較王德之前不肯聽從他的建議,隻看對方如此胸有成竹的防備反製,他們早到半天、晚到半天也沒有什麼差彆。

“唯今之計,一動不如一靜。固守營壘以待天明,究竟是否李伯山所為,自可驗見。”

韓褒心中暗歎一聲,語調乾澀的回答說道。

王德聽到這話,一時間也並沒有更好的主意,如此敵暗我明的情況,再有任何舉動隻會暴露更多破綻,於是便將這一命令向全營傳遞下去。

最無辜的便是那滿營將士了,本以為此夜停駐下來可以好好睡上一覺,結果卻要扛著刀槍站在營柵內吹上一晚上的冷風。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光破曉,幸在營外沒有什麼意外發生,很快外出查探的遊騎便飛奔回來,彙報昨夜未歸的斥候們都被捆縛丟棄在數裡外的山穀中。雖然各自有些損傷,但也沒有累及性命,將他們丟棄在此的人甚至貼心的給他們蓋上了一層氈布禦寒。

待將這些斥候接回營地後,王德與韓褒稍作一番詢問後,各自都是一臉的尷尬。過了好一會兒,韓褒才提議道:“人馬可以徐進,但河間公與褒卻應先赴上封城麵見李伯山,以免滋生誤解。”

王德聽到這話後低頭默然了好一會兒,才有些生硬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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