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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2 遊子傷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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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帳中的氛圍一時間變得沉悶詭異,而李泰這個氣氛殺手卻沒有絲毫的愧疚,見在座群眾都不理會自己,索性轉過身小聲向楊寬詢問渭州的平叛大軍已經籌備到何種程度了。

楊寬倒是沒有心情討論這個話題,他心中也非常好奇李泰究竟打的什麼主意、要如何處理眼前的事情,但李泰不說,他也不好直接發問,否則便顯得自己還不如這少年有智謀和想象力,故而對李泰的提問也隻是隨口敷衍著。

如此沉悶的氣氛一直持續了大半刻鐘,一名州吏快步走了進來,對李泰恭聲說道:“稟長史,那權氏權旱郎托卑職請問長史,長史與鄉裡李氏係出同族,如何能夠保證將此事公平處斷?若他進奉礦藏之後,長史卻不肯履行約定,又該如何?”

權旱郎便是剛才入帳同李允信爭吵的那名權氏族人,聽到州吏轉告其言,帳內群眾也不免竊竊私語的議論起來,有的自是同權旱郎一樣的擔憂,覺得李泰不大可能遵守諾言。

儘管李泰剛才還說這隻是一番戲言,但眾人心裡仍是半信半疑,這自是因為他入鎮未久、還沒有足夠的威望可取信於人,而且還真的能夠做到,自然就讓人驚疑不安。

但也有人敏感的注意到,權旱郎所擔心的隻是李泰會不會履行約定,而並沒有質疑這件事是否可行,可見在其心目中,如果是有公平競爭的前提,他也願意招引官府的力量來幫忙鏟除敵對的人家!

李泰聽完這問題後便笑起來,他本來還比較擔心這雙方彼此仇視的同時還很有風骨,一定要親手報仇鏟除對方而不願假手於人,若真這樣,那他怎麼搞都是多餘。

“回告那權旱郎,我同此鄉李氏素不相識,即便有意親近,人也未必前來就我。今日之所以招聚眾位鄉賢德長入此,便是為的當眾公平裁決此事,即便我不足取信於他,可若有意偏袒哪方的話,總瞞不過滿帳鄉賢們的耳目。”

李泰話講到這裡,聲音又陡地一沉道:“更何況,若我真有此心,他以為不作回應就能免於災禍?讓他不要再作那些無謂雜想,儘快答複!”

話雖然不中聽,但卻說的是實情。這數年來權家同李氏鬥的也算勢均力敵,彼此都難完全壓製住對方,可若出現第三方力量加入其中,那另一家遭殃就不遠了。

這名州吏退下後不久,另一個負責盯著李允信的也匆匆入帳來,李泰趕在其人開口之前抬手製止,著員將紙筆遞上用書麵形式稟來。

那吏員便連忙俯身將李允信所說的分配比例書寫在紙上,然後入前遞給了李泰。

李泰接過那張紙看了一看,並不理會周圍人好奇的目光,轉又將紙張折起遞回去並吩咐道:“送去那權旱郎處,供他略做參考。”

帳內眾人聽到這話,各自神情頓時又是一變,雖仍茫然不知李泰究竟要做什麼,但也能猜到這一步的舉動能夠引發怎樣的變化。

果然這寫著價碼的紙張被送去權旱郎處後不久,權旱郎的開價也很快送入進來。李泰卻仍不打算將雙方價碼公之於眾,而是又著員將權旱郎的價碼送去李允信處。

如是者數遭,那雙方雖然彼此不相見麵,但也意識到李泰就是在刻意讓他們彼此攀比競價,各自出價的頻率雖然變慢,但卻全都沒有退出。

若在之前,他們之間的仇怨或還有彆的解決方法,可當他們加入到李泰所提議的這場交易競價中後,對各自而言已經沒有了彆的選擇和退路,唯有繼續加碼壓過對方、才能將這鄉仇人家打敗。

可是隨著各自加碼的提高,這件事的味道就變了,如果說一開始還是為了獲取強援來報仇、恨不得將對方置於死地。

但在這種攀比中,他們各自的出價早已經超過了心理價位但卻不能停止下來,那意味就從報仇轉為了自保,能不能將對方置於死地且不論,要緊是自己不能成為被進攻的目標!

此時大帳內眾人也都意識到了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經是變質了,那互相仇視的兩家已經被徹底綁在其中。

雖不知道他們各自已經被逼要付出怎樣的代價,但見每一次報價的間隔時間越來越長,可想各自都已經是倍受煎熬,可偏偏李泰卻還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隻是著令繼續互送雙方的價碼。

“夠了!請李長史適可而止罷,何必趁此雙方仇恨心熱之際作此誅心之戲!”

終於,在場一名姓呂的氐人豪酋老者憤然起身,望著李泰沉聲說道。

李泰聞言後也並不惱怒,隻抬手指著這老者不無戲謔的冷笑道:“老奴敢在我席前失態咆孝,最好你在鄉裡沒有結怨彆家,否則必將你首級摘取賣人!”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無不麵露驚愕之色,又過一會兒才紛紛站起身來,指著李泰便是一通嗬斥,那聲浪幾乎都要將這大帳給掀翻。可見其人非但沒有什麼鄉仇積怨,反而還人望不淺,李泰對其如此無禮便犯了眾怒。

“都給我收聲住口!”

本在旁觀看戲的楊寬也沒想到李泰這麼彪悍,眼見群情洶湧、將要失控,便連忙站起身來頓足怒吼一聲,然後又指著李泰說道:“伯山,呂將軍乃是群眾久仰的地望德長,豈可如此冒犯?還不快快道歉,請求仁長見諒!”

李泰也一反之前倨傲姿態,站起身來向這呂姓老人長作一揖,然後抬起頭來望著老者說道:“晚輩無知冒犯,眼見華山公並帳內群眾對呂將軍皆不失敬重,才知竟然得罪了鄉裡首望,懇請呂將軍不要介懷。”

那呂姓老者被指著鼻子罵老奴,還要把他頭顱賣給彆人,心中自是羞惱至極,但又見李泰如此態度誠懇的道歉,一時間竟有些反應不過來。

李泰也沒等這老者開口答話,轉又環顧仍自憤慨不已的帳內群眾,然後又歎息說道:“但能眾誌成城、外禦其侮,則人莫能辱!我亦國中少壯、當州上左,一旦倨傲失禮於鄉望,亦需自慚請諒。

邀請諸位來到這裡,觀事至今、言及於此,若諸位仍無些許自悟,那麼恐非我要上席款待的貴客,請自出帳勿擾。若能有一二心得於懷,則就懇請再留片刻,觀我斷事是否中允恰當。”

眾人自從來到這裡,情緒思路便一直被李泰牽著走,這會兒聽他這麼說,心裡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左右觀望同鄉群眾究竟是留還是走。

那呂姓老者這會兒才又開口說道:“諸位且先入席,誠如李長史所言,長史乃當州上左、當郡臨民的帶印使君,若處斷有失公允、自絕於一地教化,我等鄉義亦需諫之!”

聽到這話,眾人才又紛紛坐定下來。

李泰也不再繼續讓彆帳兩人傳閱彼此價碼,而是將累次傳閱的紙張一一擺列在自己麵前桉上,才又望著那呂姓老者笑語道:“呂將軍所言我趁人心熱而作誅心之戲,於我實在是有些冤枉。

若是鄉情圓滑有如玉璧,則誅心之計又能如何施展?唯有情勢之不能相容,才會有仇恨之不共戴天!此情此事並不肇始於我,諸位俱列鄉裡久觀事情,能不知此鄉情深刻、難作彌合?”

眾人聽到這話,全都默然不語。雖然他們並不是當事雙方,但見這雙方被一外鄉人稍作勾動便紛紛不計代價的要將對方置於死地,多少是有些尷尬臉熱。

“這兩家具體已經作價多少,為他們各自臉麵計,請恕我不便詳細告知,但也可簡單說一句,他們各自出價早已經超出了跨馬溝這座麩金礦的得利。即就是,此礦全都歸我所有,各自另有時貨資業的贈送。”

李泰講到這裡後又長歎一聲,又望著眾人語調沉重道:“我不知你諸位聞聽至此是何感想,有沒有心底幸災樂禍、暗罵兩家愚蠢。兩家之仇始於此溝,各自族屬死傷諸多,到最後要將這些浮財貨利全都舍去,才能換來一個平安順心。但我想提醒諸位,要警惕他朝君體亦同於此!”

“李長史所言誠是至理,仇恨遮眼竟讓人迷失理智。原本隻是皮毛之損,隻是因為一時的意氣之爭,到最後竟需要割肉來償。眾位也都要記住這一個教訓,不要縱情使氣、結怨鄉裡!”

那呂姓老者也點點頭,開口附和李泰的話。

“不止如此、不止如此!常言道,寧戀本鄉一抔土,不愛他鄉千鐘粟,有此一處根腳便不謂浮萍柳絮。我族數代遊宦於外,對桑梓之想念更非你等久居鄉裡之眾可及。此番得事鄉土,心情著實振奮,卻不意歸鄉後所見鄉情卻是觸目驚心!”

李泰並沒有因為那呂姓老者的捧場而有好臉色,他從席中站起身來行至帳中,抬腿便踢翻了剛才那一筐用作展示的礦土,那夾雜著星星點點麩金的礦土頓時灑滿帳中,甚至幾個坐的近的豪強都被沙土砸中,但見李泰神情激憤,一時間也都不敢抬手撣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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