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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5 精兵羨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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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處上陡下緩的山穀中,有千數名胡卒據守於此。

此處坡穀土層鬆散,凡有人馬踩踏、砂石便簌簌剝落,堆積在穀地中。經年累月下,便形成這一道寬達幾十丈、上陡下緩的坡穀。

底部雖緩,但坡度也並不利於騎兵的衝擊,而且鬆散的土層也不適合攀爬借力,唯從穀隘底部才能進入。

當夏州人馬繞行白於山東麓、突然出現在稽胡人馬背後發起進攻時,稽胡人馬交戰未久很快就發生了潰散,開始慌不擇路的向各方逃竄。

白於山中溝壑縱橫、地勢複雜多變,有的胡卒直接撞進了死路中、束手待斃,有的運氣不錯,能夠在曲曲繞繞中找到活路。

這一支稽胡人馬便屬於後者,兜兜繞繞間竟然一路逃到了白於山的外圍,隻要衝上穀後那一道陂梁,便完全離開了這溝嶺範圍,荒野任馳騁,再想圍追下來便極為困難。

穀口一路追兵仍然緊追不舍,但這些求生意誌甚堅的稽胡卒眾這時候也鬥誌激揚,幾次打退了追兵的進攻,且戰且退,已經退到了山穀中段,脫困有望。

“下馬,射殺這些賊卒!”

遊走各處督查戰場的宇文貴來到這裡,地勢戰況略作察望,便下令說道。

旁邊的李泰聞言後則有些不解,此間地形蹊蹺,除非在穀口列陣向內推進,否則其他各處都距離核心戰場很遠,並不是一個適合弓手發揮的好地方。

他這裡還沒來得及質疑,宇文貴身後那百餘勁卒便紛紛下馬,衝上那陡峭的坡嶺,各從身後碩大皮囊中抽出長弓,壓弓定弦然後便引弓向下射去,弓身震鳴聲嘣嘣作響,失出如電,穿透虛空,眨眼間便射殺距離很遠的幾十名胡卒。

李泰眼見這一幕,不免也瞪大兩眼,這些精卒們所用勁弓,起碼在五石以上!

南北朝計重較後世為輕,弓力石數也大於其他朝代。像以勇猛著稱的名將羊侃,所用弓至二十石,馬上用六石弓,臂力冠絕一時。

但曆朝將領用弓都沒有這樣誇張的石數,關鍵還是在於計量標準本就不同,若進行跨時代的對比,這個石數需要折半或者更多。

李泰部曲配弓多是兩石製式,兼顧步騎作戰。稽胡士卒配弓多在一石半乃至更低,是以騎射為主的輕便小弓。彼此無論是射程還是失力,已經有了比較顯著的差距。

更強勁的弓,李泰也能用,力開三石騎射作戰的時候,負擔已經比較大,嚴重影響腰背的穩定性。平地開弓可達四石,準頭上就會降低。

當然現在他還是一個半大小子,體格和力量還沒有達到巔峰,仍有成長的空間。但終其一生,估計也難望羊侃那種猛將項背,畢竟天賦這種東西不是努力能追上的。

平地開弓五石者,他部曲中朱猛等寥寥幾人也能做到,但大多數時候是用不到如此勁弓。畢竟實際的戰鬥中,個體再強,缺乏群體的配合,所能發揮的效果也是有限,除非能一箭射死敵方主將。 …

所以當看到宇文貴這百餘部曲居然人人都能開五石弓,李泰驚訝之餘,口水險些都要流下來,也不由得感慨,真正的豪強軍頭那可不是單純的人馬夠數這麼簡單!

沒有基礎便談不上數量,萬人大軍中隻怕都挑不出上百名臂力足夠雄壯的勇士,而且必然也配合著成熟係統的訓練方法不計成本的進行投入,才能訓練出這樣一支數量可觀的勁弓隊伍。

可在見到宇文貴這支精銳人馬出手後,他心中那些許輕視頓時蕩然無存,這些北境老錢們能在此境立足多年,也真是各自都有看家的本領,實在不容小覷。

怪不得宇文泰都要對宇文貴以宗親待之、極力拉攏,也不隻是彼此同姓那麼簡單。隻看這一支精銳小隊,就可推想宇文貴家族在夏州的勢力之雄大。

有了這一支勁弓小隊加入戰鬥,穀地中的稽胡士卒們頓時混亂起來,他們之所以鬥誌高漲,除了求生心熱,還在於地形上的優勢。可現在彆人數百步外便能將他們輕鬆射殺,繼續留在這裡隻會淪為活靶子!

當穀中稽胡隊伍發生混亂時,穀口中的追兵也順勢攻入,很快便將這一支稽胡隊伍衝殺潰敗。

敗卒們很快便被引出,驅趕進了一處陡壁環繞的山穀中,這裡聚攏到的敗卒已經有了三千多人,烏央烏央的填滿山穀。

整個白於山麓中,戰鬥仍在繼續,主要是夏州人馬在廝殺,稽胡部伍則四處逃竄。

原本堵在歸德城東麵的稽胡人馬已經逃散開來,守城將士們鬆一口氣的同時,也不免有些焦慮。

“將軍,援軍幾時能至?若還不來,那些賊胡人馬可要被彆州部伍圍殺光了!咱們在這裡力戰堵截,卻被彆人摘了戰果,這不能忍啊!”

有士卒站在城頭上翹首張望城外山麓中追逃情景,一臉焦急的說道。

“老子又非上官,哪裡知道!”

那守將聞言後便不耐煩的擺手怒喝道,他的心情同樣焦慮難當,但也隻能把心思憋在肚子裡。

三天前賊胡入境,看到賊勢龐大後,他便已經派人前往五原城告急,但五原城給予的答複是讓他據守五天、援兵才會到達。

西安州刺史常善麾下勁卒三千,加上士伍勞役雖然也有五六千之眾,但卻需要分配在廣闊地域之中,而且五原城西麵不遠便是鹽池重地,多有胡部勢力垂涎窺望。

費也頭等名義上雖然歸屬統治,可若五原城防務空虛,沒有足夠的兵力防守震懾,這些胡部也未必就會安分守己。

因此常善也隻能將治內人馬防務協調一番,才能抽調出一支機動力量發兵來援,並非刻意的貽誤戰機。

其實夏州情況同樣如此,北境諸州遠離關中,駐軍成本太高,多數都沒有足夠應變的機動力量,能夠守住關鍵城池不失已經算好了。 …

可夏州並非稽胡人馬衝擊的首要目標,防守壓力並不算大,再加上宇文貴在夏州威望崇高、根基深厚,能夠放手征發調度當地豪酋勢力,這都是西安州常善所不具備的優勢,所以才能在得訊之後即刻出兵。

諸州人馬不相統屬,戰鬥雖然發生在西安州治地內,但夏州人馬那也是晝夜兼程、身當鋒鏑的奮勇殺敵,通過實際行動解救西安州的兵危,他們總不好再厚著臉皮討要戰利品。

那守將越想越氣,再望向一同站在城頭上觀望戰況的崔彥升時,可就沒有了英雄相惜的情懷,指著他便忍不住破口大罵道:“你家主公李伯山就不是好物!諸州人馬都有殺賊守境的責任,為何偏偏要將賊眾引入我西安州!若把這些賊胡引去夏州,我難道不將兵去救?”

崔彥升聞言後隻是乾笑不語,總不能說我們李從事就是為了給你們添堵。

幾日相處作戰下來,他對這個看似粗魯無禮、實則質樸直爽的守將印象還算不錯,他們一行人還包括李雁頭等傷員入城求庇,這守將嘴上雖然不客氣,但對傷員也不失關照。

於是他便說道:“賊眾潰散,城防眼下危機解除,將軍若想乘勝追擊,我可以作主將所部戰馬借使。”

“你不借,老子也要用!家門前的戰功,豈能讓彆部人馬儘數刮取,我兒郎苦戰幾日,總需要搜取一些牛羊加餐!”

那守將先是忿言一聲,然後又對崔彥升說道:“觀下知上,我想那李伯山應該也不是一個驕狂凶橫、弄權欺善的惡徒。我雖然人微言輕,來日兩家主公相見,也想為發聲說和。”

說完這話後,這守將便召集城中尚有餘力的士卒們,整裝出城,向眾賊胡逃竄方向追去。

不得不說,稽胡的逃命本領真不是吹的,儘管被困在這地形複雜陌生的白於山中,又被夏州人馬抄截後路打蒙了,但還是有許多人馬跳出了包圍圈,沒有被完全圍堵下來。

“主公,咱們是到了洛水川穀,沿著川穀行走下去就能脫困!”

有一支兩三千人的隊伍在河穀中艱難前行著,正是郝仁王並其部族。不知該說幸運還是不幸,由於攻城心切,郝仁王所部距離歸德城最近,反倒沒有受到抄擊後路的人馬衝擊。

當後路諸部被夏州人馬攻殺崩潰的時候,歸德城中因為兵力不足、沒敢第一時間出城夾擊,居然給了郝仁王整部翻山撤離的機會,而且順勢收撫了許多彆部潰逃人馬,兵力有所恢複。

但郝仁王卻高興不起來,隻是回望後路恨恨道:“那些蠢物,若能聽我號令早早攻下城池,何至於遭此禍亂!”

事已至此、追悔無益,隨著一眾人繼續向前奔行,諸流彙聚、河穀漸漸變得開闊起來,天空中可見盤旋凋鳥,這意味著他們已經來到凋陰附近,隻要在前方涉水渡河,便算是徹底脫離了戰圈。

正當一眾人暗自慶幸的時候,前路河穀中一支騎兵大隊正向此奔馳而來,對麵斥候眼見他們這一部敗卒,便大聲呼喊道:“北華州若乾開府率軍北行,爾等徒眾速速棄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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