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閒幾人回到露營地後,發現這邊情況也不怎麼好,雖有白猿坐鎮,使團護衛還是被殺了十幾個,使者也死了仨,夥夫、馬夫都有傷亡,不過司理理沒事,白猿把給北齊送的禮物馬車劈了,對北方而言十分珍貴的南方特產毀了不少,用楚平生的話說,苦荷和上杉虎來劫使團,還給北齊皇帝送禮物?做他的春秋大夢去吧。
這話高達表示愛聽,不過很快又拉下臉來,因為想到了一聾一白癡的兩個下屬,都特麼是這小子的師父乾的。
王啟年勸他看開點,三千多邊軍,白風都殺了,他的同伴起碼還有命在。
高達想了想,覺得王啟年說得有道理。
胡金柱等人商議對策,還向邊軍大營派出了信使,通報使團車隊在邊境遇襲的事,範閒沒有參加,繞露營地找了一大圈也沒找到五竹。
這不禁讓他心生疑惑,難道五竹真跟白風認識,而且有勾兌?不然上次在京都城,怎麼會打著打著逃了,這次又在關鍵時刻反水,陰掉了苦荷一條手臂。
他找不到人,也想不明白其中的邏輯,直到快天黑的時候才回到露營地,見到了邊軍的負責人大都督王誌昆。
葉完死,秦恒死,邊軍出動六千騎兵,最後隻回來兩千多,其中還有許多傷殘人士,疑似二皇子手下八家將全滅,北齊皇帝座下客卿狼桃死,苦荷被白風一劍斷臂,上杉虎救走了肖恩,這些對慶國來講都是大事要事,必須要慎重對待。
因為要等京都城的消息,使團隊伍便在原地紮營等候-――王誌昆可不敢請他們去軍營,天知道白風會不會再一次被激怒,弄口大鐘往軍營一懟,那時整支邊軍都要完蛋。
……
兩天後。
京都城,興慶宮禦書房。
金爐曲煙曼妙,檀香陣陣,最是怡人安神,卻並不能緩解房間裡的緊張氣氛。
秦業穿著寬大的朝服坐在禦賜的小凳上,整個人都在打哆嗦,許久才把氣喘勻了。
“恒兒戰死,也算是為國捐軀,死得其所了。”
朝廷送給他的消息,說得是秦恒為阻北齊名將上杉虎所率騎兵,力戰殉國。但是他在軍中的親信偷偷回報的消息是,秦恒被白風遷怒,遠投長槍而亡。
如今李雲潛招他和葉重進宮,又把消息重複了一遍,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李雲潛不想和白風撕破臉,等於變相告訴他,這個仇……皇帝是不會幫秦家報的。
李雲潛已經有好幾天沒有修剪胡須,看起來亂糟糟的,陰鷙的目光橫過秦業的臉,又看向半跪在地上,血熱氣盛,滿臉通紅,眼含熱淚的京都守備師師長葉重。
“陛下,完兒……完兒可是臣下獨子,是整葉家……叔父最……最看重的後輩。”
葉重就覺滿腔怨憤怎麼壓都壓不下,拳端膨脹的真氣竟將地麵厚厚的石板震裂。
這一幕看得老太監眼皮狂跳,覺得葉重的行為越界了,不過從感情角度也可以理解,楚平生這邊要納他女兒做妾,扭頭白風便將他的獨子殺了,這種仇恨,這種侮辱,是個人都難承受。
李雲潛突然轉身,抓起榻幾上的書簡和奏章,一股腦地砸在葉重身上。
“是朕讓他輕舉妄動的?追殺大宗師,他以為他是誰?”
李雲潛指著葉重的臉,怒衝衝說道:“朕還沒追究他損失了朕的四千精銳騎兵的罪,你還有臉來找朕要說法?”
說到這裡他還不解氣,一腳過去把葉重踹了個屁墩,看得另一側坐的林若甫打了個哆嗦。
之前得知兒子林珙死於白風之手,他在朝堂發難,想讓皇帝懲治楚平生,現在好了,不隻他死了兒子,秦業也死了兒子,葉重也死了兒子,一下子多了兩個作伴的,而且他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了。
秦業兩個兒子全死了,葉重一兒一女,兒子死了,女兒把自己賭輸給楚平生,他呢?好歹還有一個傻瓜兒子陪在身邊。
“陛下……都是臣的錯……是臣……管教無方。”
葉重趕緊爬起來,重新跪倒在皇帝麵前,強忍悲痛和憤恨認錯。
“白風的事……朕有沒有知會過葉家?葉流雲呢?他人在哪兒?如果前些日子他在京都城內,你女兒會把自己搭上嗎?你兒子會去追殺大宗師嗎?驅逐北齊越境騎兵?這種理由,你以為朕會相信?他就是找楚平生尋仇去了!”
“陛下……”
“滾,給我滾,立刻,馬上,滾出京都!”
李雲潛指著門外走廊吼道。
“臣……遵命。”
葉重跪揖完畢,起身朝外麵走去。
“你們也滾,彆來煩朕。”
李雲潛又朝秦業和林若甫揮揮手,那兩人趕緊躬身告退,侯誌剛瞄了皇帝一眼,快步跟上,送他們離開禦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