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元將方才魔鷹的表現暗自記在心中,緩步走向乾夢一眾。還未靠近。乾夢激動的聲音便傳了過來:“陸小友可在?方才這陣法可是他口中提及過的請仙陣?”唐元笑著點頭,“算是吧。”“算是?”乾夢驚道:“什麼叫算是?”唐元直言道:“老陸他考慮到魔鷹為人的緣故,暗自收斂了幾分請仙陣的威勢,謹防萬一布下後難以掌控。”乾夢嘴角一抽,“你是說方才魔鷹的表現,還是此陣收斂狀態下的?那要是不收斂,豈非真的可以達到生前那般實力?”“原本是不能的,”唐元不吝誇讚道:“但老陸卻是能人所不能!”“此陣在老陸獨一無二的玄氣助益下,於穩固陣勢一途,可以比常人布置時少消耗許多,他將這部分結餘出來的勢能,補全到了所請之魂身上,一定程度上彌補了戰力的損耗,用他的話來講,完美程度下,是有機會可以一比一複刻出生前戰力的。”見乾夢三人驚駭的瞪大了眼。唐元傲然笑道:“不過那般完美狀態所成之陣很難維係太久,總之就一句話,所成之影實力越強,維係時間越短,正常情況下,僅僅複刻生前八成實力的話,可以維係小半個時辰左右。”乾夢聽言,暗自鬆了口氣,“如此說來,那魔鷹此去,不消片刻便會徹底消散,泯於世間?”唐元點頭,“老陸是這麼說的不錯,不過這請仙陣他也是僅布置成功這一回,就方才魔鷹的表現來看,明顯有著借助陣勢施展秘法之能,此去難保他不會尋得墨玉一類,借邪門之道苟活殘存下來,不過無論如何,理當離不開此地界。”乾夢聽言雖有些憂慮,但顧及魔鷹最後的狀態,也沒太過在意,後者此番就算存活下來,也絕難再對乾天宗構成多少威脅;反倒是唐元話語之中的‘布置成功一回’,引起了他的在意,追問道:“小友手中不是有著數座黑獄幽煌陣?是因這請仙之陣太過繁瑣深奧的緣故才僅僅成功一回嗎?”唐元聽言不由樂嗬一笑,一邊引著眾人朝陸風離去方向趕去,一邊笑著說道:“之所以僅成了一回,是因為老陸布陣時方向思路錯了;”“他一連失敗了好些次,除了魔鷹以外的殘魂,都給他不小心整得消散了。”乾夢忍俊一笑,似聽得如陸風這般出色陣師,布陣時也會失敗,心裡平衡不少,基於安慰,開口道:“無妨無妨,那些均是我宗死敵,均是窮凶極惡之徒,消散才是他們最好的歸宿,若一直困在黑獄幽煌陣之中,反而叫人憂心哩。”乾芯關切問道:“什麼樣的布陣思路錯了,會讓得師傅一連失敗好多次?”印象中,如師傅那般厲害的人,還沒瞧見過布陣失敗的時候。唐元笑道:“他一開始沒領會請仙陣的精髓,前幾次都差最後一步,功虧一簣。”“精髓?是什麼?”乾芯好奇。“請仙陣之所以叫請仙陣而不是禦魂陣、控兵陣、傀儡陣之類,其實精髓就在它的名字上。”唐元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這不僅是一個陣名,還是此陣的精髓所在,用老陸的話來講,就是布陣時需得心存尊重,以恭請的態度去讓殘魂入陣,要讓殘魂徹底接受和答應,主動入陣才行;”“布置請仙陣的核心之魂,萬不可有一絲一毫的排斥存在,更不可以用蠻力脅迫,需得引導殘魂主動順從大陣陣勢運轉,放下戒備的完美相融,方可成就。”“老陸布置之初,就是因為各種威脅震懾那些殘魂,讓得那些殘魂口服心不服,一經融陣,立馬漏出了馬腳,才縷縷失敗。”乾芯眼中驚豔連連,末了,又好奇道:“既然其他殘魂都失敗了,何以魔鷹之流反倒是能成功?師傅拿什麼說服得他?按理他不該肯乖乖配合的吧?”乾夢突然想到什麼,臉色古怪,“小友該不是許諾那魔頭會幫他對付我宗吧?”唐元尷尬一笑。“真是啊?”乾夢驚得眼睛都瞪圓了。“哪能啊,”唐元連道:“老陸是什麼樣的人你又不是不清楚,他沒許諾魔鷹幫對付你們乾天宗,隻是答應了若是布置成功,會讓此陣用在對付乾天宗門人身上,不會胡亂布置對付不相乾之人。”“這不就是一個意思?”乾夢吹胡子瞪眼,有些惱意。唐元進一步道:“不過是老陸蒙騙魔鷹的話術罷了,本意是想著先穩下魔鷹之流,看看是否如推測那般順從之下可以布置成功;老陸一早就盤算好了的,萬一不小心真的布置成功了,回頭再問你要一個宗內的叛徒,丟給魔鷹去對付,那也不算失諾。”乾芯輕笑道:“所以九壬他這算是誤打誤撞幫師傅完成了承諾?那他實在是死的一點也不冤啊。”乾夢感慨道:“此般來看,他能死在魔鷹之手,倒也算是一種報應了。”唐元好奇看去,“那魔鷹到底為何那麼仇視你們乾天宗?你們搶他媳婦了?”乾夢長長的歎了口氣,“說來還是老夫上一代的恩怨了,事關我宗上任的宗主,也與九壬他師傅有關,主要還是九壬他師傅當年惹下的禍根。”“當年,老老宗主帶著九壬他師傅外出遊曆,恰逢世俗一戶富商被歹人滅了滿門,那歹人還擄走了富商兒媳,欲行不軌,方圓有識之士自發聯合企圖搭救,老老宗主他們知曉後,主動尋了過去予以援手。”“本該是行俠仗義的善事,卻因營救一事上的些許分歧起了矛盾,九壬他師傅仗著實力搶了發號施令的權利。”唐元驚道:“難道是因他領頭後好心辦了壞事?沒營救成功?”“比這還要糟糕,”乾夢歎氣道:“那個原本的領頭表麵將位置讓了出來,還十分和氣,背地裡卻行了坑害之事,選了一個深夜,傳出發現歹人的消息,讓得老老宗主和九壬他師傅連夜趕了數裡地相救。”“消息是假的?”乾芯好奇插話。乾夢搖頭,“消息是真的,但那領頭不止告訴了老老宗主他們,還私下告知了富商在外修行歸來的兒子。”聽到這,眾人不由一驚。“富商還有兒子沒死?”乾芯驚道:“該不會就是魔鷹吧?”“正是他,”乾夢愴然點頭,“最開始的他,並不是十惡不赦之人,走到今日地步,說到底多少同我宗有關。”“那時的營救,老老宗主他們慢了一步,等趕到時,魔鷹已經先一步潛伏在了歹人所在的破廟之外,魔鷹本意是想著尋機會靠近,以迷藥弄暈歹人,救出自己的愛人,但其鬼祟的行徑,卻被九壬他師傅錯認成了歹人,暗施偷襲,打成了重傷。”“引出的動靜,驚擾到了破廟內行著不軌之事的歹人,歹人忌憚老老宗主二人實力,以那兒媳作挾。”“後來呢?”乾芯隻覺心頭一揪,預感到了事情的不妙。乾夢繼續道:“僵持不下關頭,那領頭率著大批人趕了過來,於廟外大喊誅賊,激惱了那歹人,讓得那歹人覺得沒有生還可能下,選擇了玉石俱焚。”“魔鷹親眼目睹愛人慘死,原本就差一步就能救下卻迎來這般結局,一時受不了打擊,心性大變,揚言要老老宗主他們給個說法!”“原本若是可以謙卑道歉息事寧人的給予一些賠償,或許便不會有後來那麼多的事情了,可九壬他師傅低不下臉麵,不願承認是自己的過失,還一度拿魔鷹自己行事卑劣說事……”“恩怨就是這般結下了。”“那時的老老宗主覺得魔鷹不過才五行境修為,掀不起什麼威脅,也就縱容了九壬他師傅,沒有過於表態;”“哪料,經受滅門和愛人慘死麵前的魔鷹,此後放棄了正道修行,走上了魔修之路,曆經十餘載痛不欲生慘無人道的蟄伏後,實力一躍達到了天魂境層麵,開始瘋狂報複我宗,見人就殺。”“老老宗主這才意識到當年的錯誤有多麼嚴重,悔之晚矣,為了門內小輩弟子不再枉死,不顧攔阻,執意赴死給予魔鷹一個交代。”“原本大夥都以為能就此結束,平息恩怨,哪料,魔鷹那賊人假意應下,待得滅殺掉老宗主後立馬改口變卦,稱還要讓得九壬他師傅也一並赴死。”“可那時九壬他師傅因為修行意外,早已隻剩一副殘軀,隨時都有可能殞命,我宗又如何忍心交出。”“魔鷹見狀便耍起渾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非要交出九壬他師傅,否則將依舊無止儘的屠戮。”“我宗見其如此言而無信,不忍老老宗主為此白白犧牲下,舉宗上下同仇敵愾,徹底交惡,一連圍殺了數載,將之重傷後逼入了鬼域地界,這些年來才得以安穩。”“哪料,他命格竟如此頑強,蟄伏多年後又卷土重來;”“好在老宗主這些年來一直有派人留意鬼域動靜,魔鷹剛離開,我宗便收到了消息,並設局引誘將之困在了黑獄幽煌陣之中。”乾芯不忍感歎道:“原來他也是個可憐之人啊。”蕭憶雪附和,“要說都是九壬他師傅的錯,有師傅必有其徒,他們師徒倆都不是什麼好貨。”說著還不忘恭維乾芯一句,“還是芯妹妹同陸公子好~名師出高徒~”直把乾芯誇得臉色一紅。眾人一路趕至私塾一帶區域。唐元突然臉色一凝。乾夢一眾愕然看向唐元,有些不解後者突然停下的意思。這時,一股磅礴的陣法波動氣息突然自遠方傳來,隱隱伴隨有激烈的打鬥動靜。乾夢等人不禁會意,唐元是因感受到了異常才駐步。“會是陸小友嗎?”乾夢的話堪堪說出口,卻見唐元已是飛奔般朝著動靜靠了過去。三人驚慮間,連忙跟上。待得趕至,見遍地狼藉,廢墟延綿數裡,不禁大感駭然。原本的私塾此刻已經夷為平地,姬蘭心所布的陣法也已化為烏有。陸風冷笑著立在一根斷裂的梁柱之上,遙相對峙著遠處淩於半空的長舌老怪;二人淩厲的氣息於半空交彙,激蕩得漫天沙塵四起。唐元遠遠得見陸風無恙後,連忙拉著乾夢一眾就近藏了起來;眼下處境,藏匿遠比現身相助來得好。乾夢臉含愧色,明白唐元此舉,並非畏懼,而是在擔心他們會成為陸風的拖累,適才藏匿,充當作尋常過路客,免受長舌老怪所盯。舉目四盼,根本不見曲嬌嬌或是任何其他活人的身影,屍體倒是有著不少。唐元心中不由驚疑,‘難道沒救成?’遠處。長舌老怪看上去有些憤怒,震蕩開身上的灰塵,朝陸風喝道:“小子,膽敢以陣法陰老夫,今日老夫定叫你嘗嘗世間最狠毒折磨人的死法!”陸風攤手故作無辜,“陣法,什麼陣法?先前那幾座陣法可不是在下所布,而是你主子布的,你沒腦子傻愣愣的衝進裡頭,能怨得了誰?”“她人在哪?”長舌老怪壓抑著怒火,嗬斥道:“將她交出來,老夫讓你死得痛快一些!”陸風冷冷一笑,“你方才破陣時沒瞧見她?”“她的屍體可就在你所破的那些陣法後頭……”說著看了眼滿地狼藉的廢墟。遺憾歎道:“而今怕是被你震得粉身碎骨,渣滓都沒剩半點了。”“她死了?”長舌老怪眼中冒出濃厚殺意,狠戾道:“老夫好不容易尋得如此玩物,你竟敢殺她!老夫要你償命!”滔天的殺意猶若實質化一般散出,襲卷遍地殘垣如海嘯般衝向陸風。此般震怒,三分為了姬蘭心,七分為了自己;長舌老怪雖說於姬蘭心並無多少感情,但玩弄了那麼久,早就已經成了習慣,貿然失去,總歸不爽;關鍵,沒了姬蘭心後,他定難再在姬家繼續作威作福,再難享受被人伺候的悠哉生活。陸風作為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他必要讓之付出血的代價!就算沒有那海量的懸紅,今日,他也必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