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陽挑挑揀揀的給羅修說了下國內這段時間的近況,開心農場、無人機,以及這兩天和日美的爭端。
羅修眉頭微皺了下,說道:“去北美,會不會有計劃外的風險?”
這幾年,嘉禾和老美的企業存在著不少的競爭。
孟山都、杜邦先鋒等等,但競爭都還在商業範圍內,而且都是涉及華夏國內的市場。
從這個角度上來看,沒多大的危險。
思考了一會兒,郭陽擔心的還是幾年前的大豆戰爭中,嘉禾從四大糧商和國際基金的身上,爭奪下了一塊肥肉。
從這兒來看,就存在著不小的風險。
剩下的,就是嘉禾旗下的苜禾1號,對老美的企業和科研機構存在著很大的誘惑。
猶豫了一會兒,郭陽衡量起了其中的利弊。
老美是世界上最大的農產品出口國,按現在國內的發展趨勢,以後雙方在農產品出口上競爭隻會越來越大。
矛盾也會越來越深。
如果非要去北美一趟,那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以後可能就更難了。
那是不是一定就得去呢?
可能還真得去。
老美的農業發展情況、布局等等,都可以通過信息傳遞解決,甚至當地的種子也可以引種。
但培育好的種子要怎麼進入北美又會成為新的難題。
如今有意無意的生物入侵已經不是秘密,各國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傷害。
亞洲鯉魚、光肩星天牛等等,據估計,外來有害物種每年給老美造成的損失達到了千億美元。
國內也有水葫蘆、埃及塘鯴等等案例。
也是因為有各種各樣的例子在前,各國的海關檢疫是越來越嚴格。
外來的種子很難入境,何況這還是想要搞事情的種子。
想給老美的農業埋雷,數量和種類肯定少不了,牧草、玉米、棉花、水果等,有機會都可以來上一些。
思量了好一會兒,郭陽才說道:“有風險也得去,這可能是最後的機會了。”
羅修默默地點了點頭,思索著該如何安排。
“也可能什麼都不會發生。”
這次糧食危機從頭到尾的布局時間超過了3年時間,從明麵上來說,嘉禾糧油也是抬高糧價的一方。
隻要速戰速決,應該問題不大。
郭陽找機會和農業部通了通氣,果然,得到的答案也是大差不差,這一時期雙方的關係還沒那麼惡化。
不過有關部門還是給郭陽安排進了一個訪問團,隻是又要再等兩天。
而且到了老美後,郭陽還是要單獨行動,這個訪問團隻是加上了郭陽的名字,勉強算是個官方身份吧。
趁著這間隙,郭陽這天一早就來到了天禾種業科學院。
畢強並不在院裡,但郭陽有相關權限,直接將院裡近段時間的資源積累收集了一份。
緊接著就給畢強打去了電話,“在哪兒,上次和鐘揚教授的合作現在如何了?”
“在沙漠邊上的試驗站。”畢強說:“鐘揚教授那裡,也派了一個三人小隊去協助搜集種子,還沒回來。”
又問了一下是哪個試驗站,郭陽帶著羅修就直接趕了過去,相當於視察工作了。
天禾科學院經過這兩年的發展,因為經費充足,科研人員隊伍也逐漸變得龐大。
有些時候,育種還真就是靠人力堆積起來的。
天禾科學院就立足西北,以較多的人力,力圖對鹽堿和沙區植物資源進行開發。
廣為搜集耐鹽植物,從中發掘有特定用途的鹽生和沙生植物。
同時又受郭陽育種理念的影響,這些科研人員不囿一格,不偏執一見,一般均能超常規認識,提出一些新穎的看法,並能付諸研究,力求突破。
郭陽到達沙漠邊緣的試驗站後,才發現試驗站和苜禾在金塔新承包的50萬畝鹽堿地是緊挨著的,相隔不到一公裡。
隻是試驗站這邊已經是沙區了。
一夥戴著圍帽,皮膚黝黑的科研人員,趁著早上還沒那麼曬,就這麼坐在沙地裡,拿著鑷子一點點的為植物進行授粉,授完粉後還要詳細進行記錄和標注。
畢強此時正和一個穿著長袖的漢子站在沙地裡聊著什麼。
郭陽徑直走了過去。
“這又是在培育什麼種子?”
畢強笑了笑,讓沙木給你說說,這個項目是他發起的。
這時郭陽才注意到沙木應該是一個少數民族,高鼻梁、大眼睛、很濃的眉毛,看模樣應該是哈薩克族。
年齡不大,但同樣曬得很黑。
沙木說道:“我們正在研究沙區的一種能適應少量降雨,能以‘瞬間’貯水生長的豆類植物。”
一時之間,郭陽愣了愣,才問道:“其實還是耐旱的植物吧?”
“也可以這麼理解。”沙木解釋道:“但其實更類似梭梭種子,隻要有雨水,就能在短時間迅速發芽紮根。”
郭陽一時沒想明白這玩意能用在哪裡,也不再糾結,反而把畢強拉到了一旁。
“可以啊,現在這研究夠廣的。”
“沒辦法呀,經費充足,隻要看起來有點可行和使用前景的項目,我都給立項了。”
畢強將郭陽帶到了道路邊的一棵楊樹下,笑道:
“還有你之前提的利用天敵以蟲治蟲的計劃,也建了兩個試驗觀測站。”
“但酒泉這邊的試驗站,在搜集到的昆蟲中,還篩選出了一些專食性強的食草昆蟲,這下子又來勁了,計劃進行更廣泛的搜集和篩選,看能不能取代部分化學除莠劑。”
“這是好事兒啊!”郭陽也讚歎道。
天敵昆蟲在國際上已經有一些應用,也出現了一些出名的天敵昆蟲公司。
一些國家的天敵昆蟲擴繁、商品化的生產也逐漸成熟。
但用昆蟲來防治伴生性雜草,這方麵的研究也不知道有沒有。
“我也不是很懂,但招了幾個人,搞得還挺有模有樣的。”
“走,去看看。”
“我這兒還忙著呢!”
“怎麼,你現在還有時間親自做實驗?”郭陽拉著畢強就走,主要是這昆蟲吧,他尋思著,說不定能搞點驚喜出來。
“總得讓我交待好吧。”
“行行行。”
等了一會兒,幾人就去了昆蟲觀測點,這是在一處蔬菜基地。
從高空看去,如同五彩斑斕的畫布。
觀測實驗點就坐落在蔬菜基地的中間,看起來很簡陋,隻有一大一小兩間房子,但裡麵設施挺齊全。
“還有個觀測點在哪裡?”
“在京城。”畢強說道:“那邊科研基礎更強。”
郭陽不置可否,國內以後的天敵昆蟲也是在京城等地發展起來的,但那是有政策推動。
現在這會兒的天敵產業發展幾乎沒有,但院校裡確實有一批積累豐富的昆蟲專家。
天禾昆蟲部的負責人徐學農,就是一名農業昆蟲學專業的博士畢業生,師從多名著名昆蟲學教授。
原本也是可以留校任教的,但最終選擇了加入天禾。
“天敵資源監測是一項百年工程。”徐學農說,“這是一項基礎性、長期性的工作。”
“如果我們不知道自然界中的天敵昆蟲資源本底,也就不知道哪些天敵能夠在病蟲害防控中為我所用,天敵防治也就無從談起。”
郭陽說道:“意思是兩個觀測點太少?”
徐學農呆了呆,是這麼理解的嗎?但好像也沒有錯。
“我國地大物博,想要摸清家底並非易事,這應該是一項國家工程。”
郭陽挑了挑眉,問道:“要想覆蓋全國的話,至少需要多少個觀測點?”
“觀測點不行。”徐學農說道:“至少得是監測實驗站,還得不低於100個,然後所有站點采集到的一手資料,定期統一彙總到天敵中心,並進行加工、統籌,形成具有參考意義的數據資源。”
“現在全世界都還沒有一個國家有天敵中心。”
郭陽沉默了片刻,說道:“先看看吧。”
徐學農也沒指望天禾真能投資,實驗站倒是小錢,關鍵是需要人。
天敵昆蟲的監測方法有很多種,包括使用馬來氏網采集、掃網采集、震落采集、直接觀察等。
而徐學農采用的是馬來氏網。
這是一種類似小帳篷式的網,頂上呈斜坡狀,越來越窄,頂端有一個開口,開口處掛著酒精瓶。
昆蟲飛過或爬過時,在網的底部被截住。
因為它們往往隻往上方爬,所以會一直爬到頂端,掉到瓶子裡,隻需定期收回即可。
徐學農將郭陽和畢強帶到了一處辣椒田的邊上,從一處馬來氏網將瓶子取了下來。
“這玩意方便,每兩個星期就能收集滿滿一瓶蟲子,省人工,又省時間,收集的樣品也比較乾淨、雜質少,利於後續做DNA檢測,看蟲子到底是什麼種類。”
“現在分離鑒定的天敵有30多類,包括鞘翅目、蜘蛛目、蜱蟎目等天敵類群,還有大量天敵有待鑒定。”
“等會兒給我一份數據吧。”郭陽說道:“目前有什麼發現嗎?”
“有,除了七星瓢蟲、六斑月瓢蟲、龜紋瓢蟲等常見的捕食性瓢蟲外,還出現了2個菌食性瓢蟲群體,它們取食病原菌,是可以給植物幼苗治療白粉病的天敵,初步鑒定為狹葉菌瓢蟲和二十星菌瓢蟲。”
“挺好。”
很多專業名詞郭陽沒聽懂,但“治病”這兩個字他還是理解到了的。
“能直接用於生產嗎?”郭陽問道。
“還有點難度。”徐學農說道:“目前國內還沒有建設天敵工廠的經驗。”
“除了我們對天敵資源本身了解不足外,一個重要原因是天敵本身的自然屬性。”
“天敵能不能在實驗室飼養或者規模化飼養,有一定標準,比如捕蟲能力是不是很強,適不適合飼養等。”
“例如,大赤蟎是對付許多田間小型害蟲的強悍獵手,但是大赤蟎養起來很費勁,因為它本身的自殘能力特彆強,種群數量多了就會“自相殘殺”。”
“目前,掌握了飼養方法的隻有赤眼蜂、草蛉、瓢蟲等少數幾類,但工廠化生產線,還需要多部門配合嘗試。”
“大膽的試。”
郭陽毫不猶豫的說道,雖然他對昆蟲學不是很了解,但隻聽了一會兒,他就知道徐學農肚子裡是有貨的。
而且應該已經思考過了如何發展天敵產業,他這時候要做的就是支持,支持,再支持。
“試錯成本並不怕,怕的是錯過了,需要什麼就直接往上報,我會給瞿陽、蒲飛、餘秦打招呼的。”
徐學農合畢強都鄭重的點了點頭,這樣肯投入的老板是所有科研人最喜歡的。
天敵工廠對國內來說是新鮮玩意,采集比較輕鬆,但和生產一樣,監測也是一道難關。
因為昆蟲種群是動態變化的。
而掌握了‘怎麼變’,才能為後續的生物防治提供參考。
不然得話,就這麼直接投放天敵,反而可能會破壞了生態平衡。
話題又回到了最初的天敵中心。
和種質資源庫是一樣的道理,這就是一種資源儲備,好像埋藏的礦產,有需要的時候,可以直接拿來用。
但和種質資源庫可以依賴國家資源不一樣,天敵昆蟲資源在國內的基礎研究很少。
三人在一起進行了討論。
最終,郭陽說道:
“建國家級的天敵中心不太現實,但可以從地區級開始,輻射嘉禾發展有機農業的地區。”
“一邊采集監測,一邊擴繁生產,再直接對接田間對頭,進行實際應用。”
徐學農想了想,說道:“最好選擇價值比較高的農產品。”
“是這個理。”
“行,那就這樣吧。”郭陽說道:“走,收拾下,一起回去,現有的資料給我搜集一份。”
不一會兒,郭陽就拿到了徐學農等人已經分析好的昆蟲資料。
晚上,郭陽請畢強,徐學農,以及未來天敵昆蟲資源中心的其餘幾名成員,一起去吃了頓大餐。
對新成立的隊伍進行了一番勉勵,並表達了自己的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