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當任丹的聲音停止,陳益陷入短暫的沉思。聽起來沒什麼問題,但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可能是因為某些細節需要進一步問清楚。比如丁雲潔這個人。從任丹的描述看,畢業幾年後江麗麗、何珊還有她自己都沒有太大變化,隻有丁雲潔相對來說存在一定改變。大學的時候內向,柔弱,不會喝酒,而現在已經敢去酒吧泡到淩晨,還是獨自一個人。站在何珊的角度,話糙理不糙,如果丁雲潔在案發當天沒有喝醉確實不會發生這種事,但站在警方的角度看,就算丁雲潔當天沒有喝醉,嫌疑人也會尋找其他機會。跑不了的。“你們當時提前一天約好的聚會嗎?”陳益問。任丹點頭:“對啊。”陳益:“那丁雲潔為什麼要去酒吧喝那麼晚,心情不好還是生活習慣?”任丹:“不知道啊。”陳益:“沒問?”任丹:“沒有。”看來得去問問丁雲潔,任何不同尋常的點都要搞清楚,也許正是破案的關鍵。話說回來,何珊之所以會被區彆對待已經可以間接看出來,她的性格屬於比較強勢那種,而且還心直口快。說心直口快是好聽的,難聽的就是毒舌、嘴賤,分不清場合胡說八道,這是很容易得罪人的。丁雲潔當時剛剛遭遇了噩夢,作為朋友第一時間應該去安慰,而不是在傷口上撒鹽。當然,這也不能說何珊心壞,性格如此罷了,能聽出何珊雖然是在指責,卻也有關心的意思在裡麵,不願真的看到朋友受到巨大傷害,說話方式欠缺。最後,陳益聊起了四人在大學裡的生活,包括是怎麼認識的,因何成為很好的朋友,以及共同經曆過什麼事,共同認識過什麼人。重點,是四人的共同經曆。嫌疑人作案目標的明確毋庸置疑,不可能有這麼巧的事情,一定是四人共同認識的某個人,因為某個特定的緣由,對四人做出了犯罪舉動。不一定是很熟的人,一麵之緣點頭之交都要調查。任丹一邊回憶一邊說,基本都是大學裡正常的瑣碎小事,沒什麼特彆的。校外活動的話,也就是吃飯,登山,唱歌,玩玩劇本殺等等,並未發生過任何印象深刻的變數。陳益:“和陌生人玩過劇本殺嗎?”任丹:“玩過啊,劇本殺非常適合和陌生人玩,挺有意思的,解謎感更強。”陳益:“沒發生過特彆的事情嗎?比如某個人看上你們了,要聯係方式之類的。”任丹搖頭:“我不記得有,玩完就散了。”陳益:“登山的時候也沒遇到過特彆的事情,認識特彆的人?”任丹:“沒有,我們去的地方不是景區,人少,那才是真正的登山。”陳益回憶卷宗,捆綁受害者的繩子並不是登山尼龍繩,而是普通的細麻繩,四名受害者皆是如此。細麻繩用途廣泛購買渠道極多,無法以此作為排查方向,也無法作為推斷依據,除非未來有了新的線索去側麵對應。“你把去過的登山地點全說一遍。”陳益道。任丹:“好。”問的差不多了,陳益告辭準備離開,此時任丹突然叫住了他,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新情況。“有個男的追過丁雲潔。”“追丁雲潔?”陳益回頭,“什麼時候。”任丹:“我記得是大二。”陳益:“然後呢?”任丹:“然後我們覺得那男的不靠譜,勸丁雲潔不要答應,對了,是何珊起的頭,她認識那個男生,反正風評不怎麼好。”陳益:“結果呢?”任丹:“丁雲潔沒什麼主見,在我們的勸說下拒絕了,沒想到那男的轉眼就交了新女朋友,事實證明確實不靠譜,何珊說的是對的,丁雲潔還挺感謝我們。”陳益:“叫什麼名字?”任丹:“不好意思我忘了,伱可以去問丁雲潔或者何珊,她們肯定記得。”陳益想了想,點頭道:“好,我們知道了。”因為何珊三人的介入導致追求失敗,而何珊又是始作俑者,一定程度上確實符合案情,但有點離譜。大學男女之間的追逐嬉戲而已,成就成,不成還有廣闊的森林,著實沒有任何必要連續做下四起強奸案,還把一個人毀容了。況且大二到現在……六七年了。那得多神經病才能乾出來,可能性極低。可能性雖然低也得過一遍,反正已經掌握了嫌疑人的DNA,比對一下即可。隻要網撒的足夠大,魚一定在網中。走出公司大門,諸葛聰他們都有些沉默,感覺到了此案偵破的困難。報複性的強奸,而且還牽扯了四個人,範圍很小,按理說受害者應該能想到得罪過誰才對,但不論是何珊還是任丹,都沒有給出重要線索。何珊想到的嫌疑人排除了,任丹想到的嫌疑人很離譜,都無法推進案情更無法結案。幾人在想,會不會是四人外出聚會的時候,被哪個變態盯上了。“不會是陌生人吧?”魯名河說。陳益沒有回答,諸葛聰開口:“要是陌生的人話,對何珊毀容乾什麼?為何要給警方留下DNA,沒道理啊。”魯名河遲疑:“聽完任丹的描述,我覺得還是有一定道理的。”哦?諸葛聰等人看了過來。魯名河:“何珊不是四人中最強勢的嗎?還很碎嘴,激怒嫌疑人不無可能。”集思廣益,諸葛聰恍然:“對啊,這樣的話能說通。”何珊對朋友都如此毒舌,更彆說對嫌疑人了,指不定罵了什麼導致嫌疑人在憤怒下失去理智,變得無比粗暴。又是牙印又是毀容的,能想象的到嫌疑人當時的可怕狀態。魯名河轉頭:“陳隊覺得呢?”陳益敲了敲手中煙盒,沒有抽,說道:“討論這個問題需要注意一個細節,那就是嫌疑人在作案的時候有沒有帶利器,何珊的臉是被利器劃傷的。”“如果他作案的時候一直帶著利器,推斷合理性成立,如果他僅僅對何珊作案的時候帶著利器,推斷合理性便不成立了。”“我們無法得知,他到底帶沒帶。”“不過魯隊長所說符合邏輯,我們可以假設嫌疑人一直帶著利器,隻是對江麗麗她們作案的時候沒有使用罷了。”魯名河:“人在犯罪的時候需要安全感,而利器就是安全感來源,所以我覺得他應該一直帶著。”陳益:“真如此的話……就難查了,嫌疑人沒有前科,人海茫茫啊。”魯名河沉默,聽得出來陳益暫時不認同陌生人作案,從數據看,不存在前科的人突然蓄謀對陌生人做大案的可能性,很小。能發生一起,都屬於相當罕見的了,這類案件嫌疑人基本在心理上都有不小的問題,動機匪夷所思。因此考慮概率的話,還是熟人作案。陳益看了看時間,說道:“先按照熟人的方向查,去找丁雲潔,打電話約一下,魯隊長,你親自帶痕檢去任丹的家,仔細檢查一遍,儘量全麵不要隻盯著案發房間。”任丹醒來的時候嫌疑人已經趴在自己身上了,在此之前無法得知嫌疑人是否有其他行為,是否在整個房子裡到處活動,因此不能遺漏。魯名河:“好。”……丁雲潔租房住,現在是一名網絡作家,整日窩在出租房裡寫作,極少外出。電話裡她是這麼說的。根據丁雲潔所給的地址,陳益等人來到了廉價的回遷小區,站在了門口。地上放著一堆垃圾袋,隱約能看到外賣包裝。看來真的很少外出,連吃飯都是叫外賣。丁雲潔是本地人,卻不知為何會搬出來,父母又為何同意。咚咚咚!敲了三下門,伴隨著腳步聲響起房門打開,陳益看到了身穿睡衣一臉憔悴的丁雲潔。剛畢業沒幾年,正值花樣年華,是追求夢想的年齡,但青春活力這四個字無法在丁雲潔臉上找到。她的皮膚失去光澤,蒼白蠟黃暗淡,仿佛被一層灰霧籠罩。黑眼圈嚴重,像經常熬夜引起的,顯得雙目無神空洞,下垂的眼角透露出難以言說的疲憊感。頭發就更彆提了,淩亂無序隨意披散,應該有好幾天沒有打理過了。兩個字形容丁雲潔:頹廢。唯一能誇讚的地方就是丁雲潔的臉型很好,雖然帶著眼鏡,但依然能看出五官的良好比例,若是能精心打扮一番,還是很不錯的。不知,對方是不是因為受到強奸影響,所以才變成現在這樣。“你好,我姓陳。”陳益露出和善的笑容。丁雲潔麵無表情,轉身讓開空間:“進來吧。”眾人走了進去,整個房間陳列簡單,入眼所見的家具都有些年頭了,部分牆皮還因發黴而脫落,很影響心情。居住環境一般。回遷房租金便宜,也不能有過多要求。來到客廳,丁雲潔自顧自坐了下來,拿出手機把玩,也沒有說讓陳益他們落座的客套話。陳益等了兩秒隻能自己坐下。能坐的空間並不多,除了夏嵐外,諸葛聰他們選擇站在了陳益身後。丁雲潔還在玩手機,旁若無人,客廳內回蕩著短視頻營銷號的聲音。氣氛有點凝固。陳益盯著她看了一會,思索開場白,最終用了和見任丹一樣的方式。“何珊被強奸了。”聞言,丁雲潔滑動的手指驟然停頓,緩緩將頭轉了過來。相比驚愕的任丹她冷靜不少,表情沒多少變化,隻是眼神中包含了太多複雜的情緒。她放下了手機。“哎。”想說點什麼,最終全部化為一聲歎息。(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