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何時新的注意力也在死者的致命傷上,一刀斃命,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現實中,家裡殺雞的時候都偶爾辦不到一刀殺死,更彆說是殺人了。凶手是受過專業訓練,還是自己在私下裡練習過無數次呢?反正肯定是練過,不然絕對做不到,巧合性因素暫時不去考慮。看了一會後,陳益收回視線,掃了一眼遠處圍觀的人群,有大人也有小孩,好奇心很難忍的住,真看到了什麼,不怕晚上做噩夢?現場勘查和初步的屍檢結束後,眾人返回市局,隻留下了卓雲帶著一線刑警在走訪。淩晨三四點殺人,凶手動手的時間點還是非常刁鑽的,正是全城最安靜的時候,也是人最少的時候。卻不知到底是刻意選擇,還是時間上的巧合。回到市局後,方書瑜帶著法醫助理立即對屍體開始了全麵屍檢,陸永強也帶著技術科開始了痕跡分析和現場腳印還原。陳益他們要做的,就是儘快確定死者的身份。這項工作倒也不難,死者的手機在,不用調查也不用比對指紋,解鎖手機後馬上就能知道死者是誰。“又是大學生??”當死者身份確定後,陳益抬手揉了揉眉心。陽城電子學院大四學生,剛剛畢業即將步入社會,卻在淩晨被人殺死在巷道裡。不僅如此,雙目還被取走,臉上更是劃出了一道詭異的笑臉。又是一個很離奇的案子。前段時間破了陽城大學的碎屍案,近幾天還發生了一起陽工大故意傷害案,現在又輪到陽城電子學院了。今年的刑事案件,真是捅了大學的馬蜂窩。“通知家屬吧。”陳益開口。死者叫楊修明,二十三歲,專科考入陽城電子學院,在學校裡專升本,今年本科畢業。中午,楊修明的父母來了,得知自己兒子慘死街頭的消息,兩人瞬間崩潰,女的一時間無法接受直接暈在了法醫室。此刻,吳有德正帶著警員一邊照顧一邊安慰,這是吳有德的強項,每次都是他負責。有時候陳益還真是很佩服吳有德,坦然麵對受害者家屬乃至嫌疑人家屬的所有負麵情緒,淡定的很。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優點,說實話這個活他乾不了。時間長了,腦子都能爆炸。要不怎麼叫金牌調解員呢,這個民警當初挖的值,好鋼用在刀刃上。一個小時後,接待室的聲音漸漸停止,吳有德開門走了出來。“陳隊啊,情緒穩定了,可以問了。”吳有德招呼陳益。陳益走了過來:“辛苦了老吳。”吳有德:“客氣啥應該的,快去吧。”陳益嗯了一聲,開門進了休息室,可見楊修明的父母正坐在沙發上,女的不停的啜泣,男的也是一臉悲痛和絕望。狀態比之一個小時前,已經很好了。陳益幾人坐了下來,有警員拿出筆記本,準備記錄問話內容。“你好,我是刑偵支隊副支隊長陳益,可以聊聊嗎?”陳益開口。楊修明的母親仿佛沒有聽到,還在小聲哭泣,楊父抬頭看了陳益一眼,興趣不大,歎道:“陳隊長請問吧。”陳益:“多謝,你們就是陽城本地人吧?”楊父點頭:“是的。”陳益:“楊修明是走讀還是住校?”楊父:“住校。”陳益:“你們最後一次見他是什麼時候?”楊父想了想,回答道:“半個月前吧,剛好是周末,他回家住了一晚上,和我們聊了聊畢業的事情。”陳益:“當時他情緒上有什麼異常嗎?”楊父搖頭:“沒有,就和平時一樣,很正常。”陳益:“半個月內,伱們和他聯係過嗎?”楊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轉頭看向楊母,看來他沒有聯係過。楊母摸了摸眼淚,帶著哭腔道:“聯係過……我經常給他打電話。”陳益:“發現什麼不對了嗎?或者他是否和你提到過不同尋常的事情。”楊母:“沒有。”陳益:“可以再想想嗎?”楊母激動起來:“沒有就是沒有!你們問我有什麼用,去抓凶手啊!!”楊父連忙安慰楊母,示意對方不要拿警察撒氣,同時對陳益表達了歉意。陳益沒有在意,喪子之痛可以理解,這是為人父母一生中最黑暗的時刻。聊了許久後,陳益沒有得到什麼有效線索,離開了休息室。大學生除了經濟外已經基本獨立,很多事情是不會和自己父母說的。重點的走訪,還是應該在死者的同學朋友身上,隻有他們,才會知道關於死者更多的信息。死者被殺前的事情其實已經很清楚了,死者身上還有殘留的酒味,手機支付記錄也能證明他的確進過按摩房。付款時間,是淩晨三點後。這和他被殺的時間非常接近。也就是說,昨天晚上楊修明和朋友喝酒喝到很晚,然後來到案發現場嫖娼,完事後在離開的路上,被人割喉。“這個楊修明,生活相當不檢點啊。”辦案大廳,何時新通過對楊修明手機的全麵清查後,得出了這個結論。陳益坐了下來,點燃一根香煙,說道:“怎麼講?”何時新道:“這個楊修明是有女朋友的,從最後的聊天記錄看,兩人並沒有分手,相當甜蜜。”“但他在案發當天,依然花錢去了紅燈區,而且不止一次。”“從前幾年的付款記錄看,有多筆記錄是有問題的,給陌生女人轉賬三百,四百,五百都有,還有去足療店的一九八,二九八,最高五九八。”“要知道,這可是一個大學生啊。”陳益見怪不怪:“挺有錢的。”何時新:“在大學生裡確實算有錢,一月消費差不多三千以上。”陳益:“陽城電子學院隨便考考就能上,他要是一個會把心思放在學習上的學生,也不至於上這個學校。”他說的是事實,不是偏見。全國大學質量參差不齊,有帝城大學這樣的頂尖學府,自然也有陽城電子學院這樣的普通專科學校。哪怕是在高考大省的東洲,兩三百分也就夠了。隻要你敢報,陽城電子學院就敢錄取。好的學校自然好學生多,差的學校自然差學生多。當然了,陽城電子學院裡肯定有愛學習的學生,但相對較少。楊修明,顯然不在此列,並且紈絝的有點誇張。人家薑煜好歹在不停的談女朋友,而楊修明卻癡迷於燈紅酒綠。何時新用相當不檢點來形容,沒有任何毛病。過於早熟了。按理說大學生剛剛離開中學,應該不怎麼懂這些東西才對,但楊修明卻已經形成習慣。這要是中間被抓,絕對會被開除,父母的臉也丟儘。何時新開口:“是不是可以認為,楊修明的圈子有點亂。”他意識到了這一點。陳益點頭:“這玩意肯定得有人帶,他接觸社會應該比較早,也許高中的時候懂的就比同齡人多了。”何時新沉吟:“如此的話,仇殺的可能性就不小了,他這種經曆很容易得罪人。”陳益:“問問再說,昨晚他和誰喝的酒?”何時新:“聊天記錄沒有提到這件事,通話記錄昨晚也是空的,應該是宿舍,這個月是大學畢業季,慶祝畢業唄。”陳益:“問問,然後都叫到市局裡來。”何時新:“好。”下午,屍檢結果已經出來了,陳益拿到了詳細的屍檢報告。死亡時間精確在了四小時,誤差不大,也就是淩晨三點半。致命傷在喉嚨處,一擊斃命。挖出雙目的工具,臉上的劃痕,胸口的劃痕,和喉嚨處的致命傷來自同一把利器。因為沒有貫穿傷,所以無法準確判斷到底是匕首還是其他刀刃。死者胃部有大量酒精,生前喝了相當多的啤酒和白酒。換做正常人,這些酒精足以導致爛醉,說明楊修明酒量還是很好的。除此之外,全身上下沒有任何傷口,也不存在打鬥的痕跡。另一邊,陸永強的現勘結果也出來了,腳印很多很雜亂,有大人的,有女人的,還有小孩的,無法分辨出哪一個來自凶手。除了腳印之外,沒有任何其他痕跡,乾淨的很。陳益微微皺眉:“強哥,凶手殺完人後還挖出了死者的眼睛,肯定會在屍體旁逗留,提取不到腳印嗎?我記得現場灰塵不少,隻要有人經過腳印還是很清晰的。”陸永強無奈:“確實找不到長時間逗留的腳印,隻有一個孩子的,但孩子不可能殺人啊。”陳益:“孩子?多大碼?”陸永強:“三十四碼,這個鞋號也就是十歲左右的孩子穿的,其他的都隻是經過,不符合現場情況。”陳益合上文件,說道:“那不見了鬼了,穿鞋套也得有痕跡啊。”陸永強:“要不就是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了割喉,取目,劃痕,一氣嗬成。”陳益:“那凶手就不是厲害所能形容的了,拍電影啊??”陸永強:“理論上是可以做到的吧?都一刀斃命了,凶手不像普通人。”陳益陷入沉吟。這麼專業?楊修明一個大學生,是怎麼得罪這種人物的?還是說因為某種原因,隨機殺人?這次遇到的罪犯,是一個超脫普通刑事案件的高手嗎?眼下線索缺失,這些問題也隻能想想,不過陸永強的話還是很有道理的,目前來看這種可能性最大。理論上……的確能做到,隻要夠快夠精準。因為他自己就可以。他可以,彆人自然也可以。傍晚之前,楊修明宿舍其他五個人被叫到了市局,是打電話通知的,沒有上門去請。五人接到電話的時候,都在學校宿舍打遊戲,雖然已經畢業,但暫時沒有回家的。詢問室,五人一字排開坐在那裡,相互對視顯得有些緊張。市局這種地方,很多人可是一輩子都來不了一次。陳益坐在對麵,開口道:“放輕鬆,叫你們過來隻是有問題需要詢問,實話實說就可以,知道什麼回答什麼,答完了就可以走了。”五人點頭。陳益:“昨天晚上,你們和楊修明在一起嗎?”其中一人說道:“在一起,這不畢業了嗎?喝個分手酒。”陳益:“喝了不少嗎?”對方點頭:“喝了不少,我都喝醉了,被他們扶回去的。”陳益:“楊修明呢?他為什麼沒有回宿舍。”對方:“他……”說了一個字,他沉默下來。陳益看向另一個人:“你說。”對方連忙低頭,表示不清楚。陳益:“誰是宿舍老大啊?”聞言,五人中穿白色襯衫的青年臉色變了變,怯怯道:“我……我是,我是老大。”陳益看了過去,笑道:“沒事,有什麼說什麼,很多事情我們其實都已經了解了,隻是驗證而已。”老大咽了咽口水,心中默默給楊修明說了聲對不起,然後回答道:“他應該是去嫖娼了。”陳益:“他說的嗎?”老大點頭:“對,當時喝多了,他嚷嚷著要帶我們去看看世麵,我們哪敢啊,果斷拒絕,他罵了我們兩句就自己去了。”陳益:“他經常去嗎?”老大:“應該是吧,他平時喝酒的時候就和我們吹噓,說這個女的好那個女的棒,真的假的我不知道。”陳益:“在學校裡他有仇人嗎?”這個問題讓老大遲疑,在看了看其他舍友後,說道:“沒有吧?我印象中是沒有。”陳益:“他嫖娼的事情,你們誰告訴過他女朋友?”五人連連搖頭,這可就有點不地道了,他們都表示沒提過。陳益繼續問:“他有情敵嗎?”老大回答:“追他女朋友的人有,但不算情敵吧?追上之後人家就都放棄了,隻能算公平競爭。”陳益:“楊修明有沒有和你們提過,某個追他女朋友的人,和他發生過衝突。”老大:“沒有,你們說呢?有嗎?”其他四人搖頭。問話持續了一個多小時,依然沒有得到有效線索,不過至少對楊修明這個人性格,有了深入的了解。簡單來說三個字:很社會。很社會,又是本地人,那麼他的人際關係,就不僅僅局限於學校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