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益抽著香煙,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此時趙啟明繼續說道:“既然已經基本確定六人在二十多年前參與了盜墓,而且每個人都有各自的作用,包括孫健力這個農民在內,那凶手或者凶手相關人呢”
“他在這幾人之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何時新道:“陳組長下午的時候不是多問了兩句麼,也許是定位古墓的位置,也許是提供資金支持,或者技術支持什麼的。”
“不管什麼作用,反正有用。”
趙啟明做思索狀:“如果能確定他到底起什麼作用的話,特征就有了,調查範圍就會大大縮小。”
“現在這種情況怎麼辦”
“茫茫人海,我們上哪去找這第七個人”
“更何況還有一種可能,凶手根本就沒參與這次盜墓,他殺人是因為其他原因。”
當提出這個疑問後,兩人都沉默下來,繼而很默契的轉頭看向陳益。
經過這麼多天的走訪調查,能根據新案子查到十幾年前五名受害者的聯係已經很不容易了,但這隻是第一步,隻是給警方確定了偵破方向而已。
作案動機,凶手是誰,凶手下落等,這都是接下來需要攻克的難題。
在兩人聲音落下後不久,陳益彈了彈煙灰,開口道:“不要著急,現在一個月都還沒到呢,我們能查到幾人之間的聯係,對本案來說已經是重大突破了。”
“至於凶手或凶手相關者是誰,是否參與了盜墓事件,我們先不做考慮,按部就班的慢慢查。”
“也許在接下來的調查過程中,新的線索會繼續出現。”
聞言,趙啟明點了點頭,道:“希望走訪那邊能有結果吧,如果有人能認識這六個人,哪怕是其中一兩個也是好的啊,說不定能為我們提供關鍵信息。”
陳益道:“走訪工作的時間會很長,隻需要等著即可。”
“當然,在等待的過程中不能閒著,我們可以……”
說到這裡,他停住話語。
幾人等了一會不見下文,都是奇怪的看了過來。
“可以什麼”趙啟明開口。
陳益沒有繼續,轉而說起了陶尚立的事情。
“你們覺得……陶尚立這個人怎麼樣”
趙啟明不明所以:“什麼怎麼樣啥意思”
陳益:“他對盜墓如此了解,有沒有一種知道太多的感覺”
此話讓幾人麵麵相覷,好家夥,人家是你找來幫忙的,而且的確幫了警方很大的忙,現在你……懷疑人家啊
考古和盜墓他們都不懂,無法給出判斷。
“呃……都是挖古董的,知道的多也很正常吧”
說話的是何時新,他對陶尚立印象還不錯,而且對方還是陳益的朋友,客觀來講,他沒覺得陶尚立有什麼問題。
至少從對方今天的表現來看,沒什麼問題。
陳益略微沉吟,說道:“這樣,反正一家之言不可儘信,何副支查一查江城裡比較德高望重的考古學家,我們明天……不,今天,今晚,登門拜訪。”
何時新:“行,我馬上查。”
……
晚八點,江城某老小區。
陳益幾人敲開了一位叫郭中朝家的房門。
郭中朝,男,六十二歲,江城博物館最有資曆的考古學者,不但是江城大學的特聘教授,還在某研究機構任職,可以說名聲非常大。
“來來來,進來吧。”開門的是一位五十多歲的女子,臉上帶著笑容,非常客氣。
和她相比,郭中朝反差比較明顯,當幾人進來的時候,對方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隻是轉頭瞟了一眼,不怎麼感冒。
能理解,畢竟是老學者,經曆過蹉跎歲月,性格古怪一些很正常。
“老郭!客人來了!”女子很是不滿道。
郭中朝不情不願的關掉電視。
“伱們聊,我給你們倒杯水啊。”女子笑著開口。
陳益連忙道:“阿姨不用麻煩了,真是打擾,我們一會就走。”
女子離去,擺手道:“不麻煩不麻煩,你們聊。”
見狀,陳益不再堅持,上前坐在了郭中朝斜對麵。
家裡的裝修比較簡單,很簡樸,以郭中朝的地位想賺錢的話肯定不難,能得到外界的一致好評,間接說明對方的兩袖清風,一心撲在研究上。
“郭教授,真是打擾了。”陳益放低姿態。
郭中朝嗯了一聲,淡聲道:“警察來找我有什麼事我可沒犯罪。”
陳益笑道:“郭教授誤會,案子和您沒關係,我們隻是前來拜訪,順便問一問不怎麼了解的一些事情。”
郭中朝:“和考古有關”
陳益:“和賺錢有關。”
郭中朝一愣,臉色難看道:“文物研究是科學,做研究不是為了掙錢!”
陳益:“我指的是賺錢是盜墓。”
聽到盜墓兩個字,郭中朝更生氣了:“我是考古學家,不是盜墓賊!”
“你們想了解盜墓,去找盜墓賊啊!監獄裡多得是!”
他說的沒錯,監獄裡確實有盜墓賊,這是陳益接下來的調查方向,但不是今天,不是現在。
見得郭中朝脾氣不怎麼好,趙啟明幾人相互對視一眼,都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額頭。
某些研究學者的性格的確古怪了點,能理解,畢竟一門心思撲在學問上,不聞窗外事。
此時陳益腦子轉了轉,拿出手機調出瓷瓶的照片,隨即遞給郭中朝。
“郭教授,您看看這個。”
郭中朝隨意看了一眼,繼而視線定格,一把拿了過來。
“兩宋的龍泉青瓷哪弄的”
陳益笑了笑,說道:“郭教授不愧是資深考古學家,僅僅一眼就能看出來。”
“您覺得這是真的嗎”
郭中朝皺眉,湊近盯著屏幕看了一會,口中說道:“隻有照片不好判斷,但給我的感覺應該是真的,一眼老。”
“哪弄的”
陳益:“墓裡。”
郭中朝追問:“什麼墓”
陳益:“應該……是清墓。”
郭中朝話多了起來:“來自江城嗎”
陳益點頭:“大概率來自江城。”
這件事還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隻能說大概率,誰知道這夥人跑哪去盜的墓,也不一定真的就在江城。
郭中朝沉默了一會,將手機還給了陳益,陳益接過收起。
“你們有什麼想問的”他說道。
幾人看向陳益,還是對方有辦法,用對方感興趣的東西,拉進彼此的距離。
陳益輕笑道:“郭教授,我們就是想了解了解盜墓行業。”
郭中朝歎氣,搖頭道:“這有什麼好了解的,跟耗子一樣到處亂鑽,毫無技術含量,不就是一群乾體力活的鄉巴佬嗎”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了解什麼。”
陳益眉頭一挑:“您很討厭盜墓者,看不上他們嗎”
郭中朝:“廢話,那是犯罪,我為什麼要看上他們”
陳益遲疑:“可是據我所知,這些盜墓者裡邊也有比較專業的人士吧比如……定穴什麼的。”
郭中朝擺手:“我不管什麼定穴不定穴,就是一群見不得光的鄉巴佬。”
“要說技術,他們能比得上我們嗎”
陳益:“郭教授,這是您的個人態度,還是說其他考古學者都是這個態度”
很明顯,郭中朝對盜墓是嗤之以鼻的,用鄉巴佬來形容,上不了什麼台麵。
郭中朝看了陳益一眼,緩聲道:“這位警官啊,盜墓者為的是什麼為的是錢。”
“隻要能得到更多的利益,他們可以對古墓做任何事,大肆破壞,根本不在乎這樣做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幾十年來,我見過太多被盜的古墓,裡麵簡直如狗啃的一般,有文物曆史價值的東西根本剩不下,就連拿不走的重物和牆麵,也都被鑿開的鑿開,炸開的炸開,大大影響研究。”
“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這群王八蛋,間接導致曆史出現斷層,你認為我應該是什麼態度!”
說著說著,他的情緒又激動起來。
此時郭中朝的妻子端著泡好的茶水走了過來,埋怨道:“老郭啊,好好說話,人家畢竟是警察,而且還這麼年輕,都能當你孫子了。”
“再說了,他們這不是來查案的嗎抓了那些盜墓賊,你不也能出一口氣”
聽著妻子的話,郭中朝神色稍緩,但仍舊冷哼:“破壞完了再抓又有什麼用!”
陳益幾人沒有生氣,反而對郭中朝有了敬重。
對方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曆史,為了研究,為了消失的文物而痛心疾首。
大公無私,必須敬重,這才是真正的學者,國寶級人物啊。
如此的話……
陶尚立對盜墓侃侃而談,而且還說有些技術也值得他們學習,這就有點……不太對勁了。
“來,你們喝茶啊。”女子瞪了郭中朝一眼,繼而對陳益他們露出笑容。
陳益連忙起身,客氣道:“謝謝。”
“沒事,坐下坐下,你們聊,我去收拾廚房。”
“老郭啊,好好說話。”
郭中朝小聲嗯了嗯。
陳益坐了回去,在思索片刻後,繼續問道:“郭教授,您知道支鍋,掌眼嗎”
郭中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說道:“聽過,是那些混蛋常用的說法吧”
陳益點頭:“沒錯。”
“有個人我提一下,您聽聽認不認識,陶尚立。”
“陶尚立”郭中朝訝異,“認識啊,很不錯的一個小夥子,怎麼了”
陳益笑道:“沒什麼,我一個朋友,隨口提一句。”
郭中朝哦了一聲,道:“陶尚立這小子挺有天分的,我很欣賞他,再過個十幾二十年啊,說不定他能成為江城乃至東洲考古界的中流砥柱。”
幾人聊了很久,一直到晚上九點半了,陳益起身準備告辭離開。
“那個啥,兩宋的龍泉青瓷是是贓物吧是不是得上交”郭中朝忍不住問了一句。
陳益笑著回答:“是不是還不一定,如果是的話肯定會的。”
“到時候,我第一個通知郭教授。”
郭中朝:“行,那謝謝了。”
陳益:“您客氣。”
離開郭中朝的家來到樓下,趙啟明安靜的同時,看向陳益。
經過剛才的了解,他們不得不去懷疑那個陶尚立……確實可能有問題。
這就比較尷尬了。
本來是找他幫忙的,現在又開始懷疑,也不知陳益現在怎麼想。
深入調查,還是裝不知道反正又沒證據證明陶尚立和盜墓有關。
“陳組長,陶尚立他……親人健在嗎”半響後,趙啟明問了一句。
他首先要聯想的,肯定是二十五年前,那個時候陶尚立頂多十歲,參與盜墓不太可能,除非是某些狹窄的通道,需要孩子進出。
這種可能性不太大,最大的可能,應該在陶尚立親人身上。
比如,如果陶尚立的父親已經死了,而且還剛好是在二十五年前死的,那這件事就有點……
陳益搖頭:“他應該和此案無關,父母建在,奶奶建在,爺爺的話……”
“上車,何副支立馬查一下。”
何時新:“好。”
車內。
何時新把電腦放在腿上,緊盯屏幕:“他爺爺還在世。”
聞言,陳益略微鬆了一口氣,趙啟明也是笑著搖頭,看來是自己查案太敏感,想的有點多。
怎麼可能這麼巧,陳益半年前認識了一個考古學家,半年後來江城查案找對方幫忙,然後發現陶尚立有疑點,最終查到他和本案有關
這種巧合的幾率可以說無限接近於零了。
“那他對盜墓的了解和態度,怎麼和郭中朝完全不一樣呢隻是因為個人差彆嗎”趙啟明說道。
郭中朝畢竟年紀大了,年紀大的人比較保守,也比較頑固,而陶尚立年輕很多,思想開放。
也許……他屬於不崇尚盜墓者,但會去肯定他們的能力,有褒有貶
何時新盯著電腦:“我正要說這件事。”
“陶尚立的父親陶漢輝,是在陽城開古玩店的,而且開了很多年了。”
“可能是受到了家庭教育和環境的影響,陶尚立才會在長大後選擇成為一名考古學家。”
“既然是開古玩店,認識的人形形色色,知道的了解的比較駁雜,所以陶尚立是耳熟目染。”
“這就可以解釋了。”
趙啟明點頭:“哦,原來是這樣,陳組長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