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
審訊室。
不容置疑的語氣,讓白國祥全身癱軟。
正在觀看這場審訊的所有警員,此刻都是對陳益投去了震驚和敬佩的眼神。
從火速緝凶到詢問深挖,對方真的是將強大的思維力和精準的判斷力,展現的淋漓儘致。
恍惚間,他們仿佛能看到未來陽城市局的刑偵支隊,多出一位神探級彆的隊長。
到那個時候,警隊內部名聲大噪的陳益,查案身影恐怕不僅僅局限於陽城。
甚至,帝城也會存在挖人的可能。
沒有被遮住的金子,一旦綻放,光芒隻會越發耀眼。
“我……我說。”
在陳益氣場的逼迫下,白國祥整個人失去了所有力氣,喃喃開口。
見狀,陳益擺手,按住白國祥的兩名警員立即將他鬆開。
卓雲非常“貼心”,眼見陳益近距離站在白國祥麵前,轉身拿起一把椅子,放在了陳益身後。
陳益有所感應,回頭看了一眼,緩緩坐下。
白國祥聳拉著頭,聲音緩緩響起:“你很聰明,沒錯,年輕的時候我確實有一個女朋友。”
“她……讓我做了很多年的噩夢。”
“我可以,不說她的名字嗎”
陳益這次沒有拒絕,點頭道:“可以。”
白國祥深吸一口氣,道:“謝謝。”
“記得,那是我十四歲的時候。”
十四歲
陳益眉頭一挑,比他預估的年齡,還要小上一些。
“我是單親家庭,父母離異,從小跟著父親一起生活,但我父親因為母親的緣故,經常在喝了酒之後,對我進行打罵。”
“離婚原因……是我母親的出軌,所以我父親看我不順眼倒也正常。”
“初中的時候,我就輟學了,獨自一人在社會上打拚,父親從來沒有管過我的死活。”
“就是在那個時候,我認識了我的前女友。”
陳益此時開口:“前女友你隻交過她和現任妻子兩個女朋友嗎”
白國祥點頭:“是的。”
陳益嗯了一聲:“繼續。”
五十多歲的白國祥,一句前女友,直接拉回了四十年前,很有年代感。
白國祥:“她是我遇到的最完美的女孩,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女孩,也是我發誓要好好照顧一輩子的女孩。”
“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奮發圖強,渴望成功,幾乎所有工作都做過。”
“渴了,她會給我遞水,餓了,她會給我做飯,哪怕失敗,她也從來沒有嫌棄過我。”
“你說,這是不是完美的女孩。”
陳益:“目前聽到這裡,我承認是的。”
此刻,白國祥臉上有了怒意:“可是,她卻讓我看到了最不堪的一幕!”
“那是兩年後的一個春天,我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了破舊的平房,突然察覺到房間裡有動靜。”
“我沒有從正門進去,而是來到了側窗。”
“雖然拉著窗簾,但還是留下了不大不小的縫隙,剛好可以看到床上的全貌。”
“你能想象嗎在我心中完美的女孩,清純的女孩,捧在手裡怕掉了,含在嘴裡怕化的女孩,正在床上,和兩個男人……”
“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幕,聲音,動作,表情,一切!!!”
“最讓我後悔的,是我竟然目睹了全過程,沒有放過任何細節。”
“那一刻我這才明白,一切都是假的。”
“自此,我再也沒有和她見過麵,全身心投入了工作,直到公司的創立。”
說完這番話,白國祥整個人蒼老了不少,雙拳緊握。
一位五十多歲的男人,去回憶十幾歲的青春,還能有如此劇烈的情緒波動,可見那件事情對他造成了無法磨滅的傷害。
這種傷害,是永久性的。
也許可以淡忘,但永遠會在心中留下痕跡。
而白國祥在陰影造成的扭曲之下,最終選擇了泄憤報複。
可惜,可恨,報複的是無辜的人。
陳益沉默良久,道:“所以第一次見到張夢霞的時候,讓你回憶起了過往。”
白國祥歎道:“沒錯。”
“我本來沒想殺她的,就是鬼使神差的……想接近,接近,再接近。”
“當接近之後,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這張臉我心中怒火再也壓製不住。”
“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就死了。”
陳益眼神眯起:“什麼感覺”
白國祥停頓了一下,道:“抱歉,確實感覺很好。”
陳益:“殺了她,如同殺了前女友,是嗎”
白國祥沒有說話。
問到這裡,陳益站起了身。
當心理發生扭曲的人有了第一次殺人的快感,第二次也很難避免。
若是可以使用萬幸這個詞,那就是白國祥的作案對象並不是所有年少女性,而是有著特定特征。
否則的話,受害者怕是不僅僅隻有三個。
陳益開門離開。
白國祥靜靜的坐在那裡,低著頭,沒有再說一句話。
所有一切被挖出,讓他整個人仿佛失去了靈魂,雙目也變得無神起來。
傷疤的揭開尚且疼痛,更彆說伴隨一生的不願回憶的年少陰影。
但,這是他必須要經曆的過程。
三名無辜的女孩慘死,等待白國祥的,將會是立即執行的死刑。
此刻開始,他的生命,已經進入倒計時。
根據陽城死刑方式和罪行惡劣程度,槍決可能性極大。
正如陳益之前所說:這顆罰罪的子彈,你是吃定了。
當陳益內心徹底鬆了一口氣,來到辦案大廳的時候,發現刑偵支隊所有人,都站在這裡。
他們靜靜的望著停住腳步的陳益,久久無言。
這一幕讓陳益愣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是該說話還是不該說話。
頃刻間,不知是誰帶了個頭,零散的掌聲響起,隨即掌聲越來越大。
身後的卓雲亦是輕吸一口氣,抬起了雙手。
他們不是為了案件鼓掌,而是為了懲罰罪惡鼓掌,為了三名女孩的昭雪鼓掌,為了陳益精彩的查案和審訊過程鼓掌。
同時,也是為自己鼓掌。
此案回顧極難,但他們所有人在陳益的帶領下,僅用了不到一周的時間偵破此案,將喪心病狂的嫌疑人繩之以法。
這一刻,每個人對陳益都是心服口服,沒有任何其他心思。
這,就是能力的體現,不摻雜任何水分。
人群中,方書瑜也在,她靜靜看著陳益,當對方視線掃過來的時候,彼此對視下微微點頭。
顯然,方書瑜內心對陳益,也有了絕對肯定。
陳益站立良久,最終輕輕一笑:“大家辛苦了,我去見張局。”
“雲哥,繼續審崔琨,拿到他的詳細口供。”
卓雲:“好,我知道。”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陳益離開了辦案大廳。
他們都有預感,在不遠的未來,自陳益加入刑偵支隊的那一刻起,陽城乃至全省警隊,或將迎來新的格局。
更遠的未來,也許影響的不僅僅是全省。
……
辦公室。
陳益坐在張晉剛麵前,交上了一份完美的答卷。
當陳益最後一個字落下,張晉剛微微低著頭,陷入長久的沉默之中。
“陳益,謝謝你。”
不知過去多久,張晉剛緩聲開口。
此案的偵破,牽扯出了十幾二十年前的失蹤舊案,這對他來說,也許是一種另類的救贖。
起碼在退休之前,他知道了那兩名女孩,到底去了哪。
陳益:“張局言重了,職責所在。”
張晉剛抬頭看向陳益,微微點頭,道:“後續,把詳細的卷宗整理好,儘快落實。”
“此案牽扯到了康世集團高層,其中還有白國祥,我需要上報省廳。”
“白國祥身份特殊,是否公開審理此案,就看省廳的決定吧。”
這個案子影響惡劣,嚴重踐踏國家法律,應該會公開審理。
彰顯法律威嚴,警醒世人,還受害者公道。
陳益點頭:“好,那我先走了張局。”
張晉剛嗯了一聲,在對方即將離開時,突然開口:“陳益。”
陳益回頭:“嗯怎麼了張局”
張晉剛:“我會和省廳說一下關於副隊長的事情,你提前做好心理準備。”
此案之前,他想讓陳益再鍛煉鍛煉,增長資曆。
此案之後,他覺得規則,有些時候是可以打破的,而且也多少帶了個人情感在裡麵。
結果如何,需要爭取。
這件事,他會去辦。
聽得此話,陳益微愣,點頭道:“謝張局。”
案情過於沉重,他也沒多少欣喜,需要緩一緩。
有些事情,並不是見多了,就能習慣的。
……
當天下班後,陳益和方書瑜一起,來到了寧順福利院。
還是那麼荒涼,路過的人連看都不會往裡麵看一眼。
誰會知道,就在這個地方,就在十幾年前,曾經出現過兩名少女的冤魂。
時至今日,凶手才得以伏法。
陳益站在門口往裡麵看了看,發現之前的老大爺不在。
就在他猶豫要不要給對方打個電話的時候,身後有聲音響起。
“年輕人,你來了。”
兩人回頭。
是那個老大爺,他背著雙手,帶著一個老舊的帽子,身體有些佝僂。
“是來和我說答案的嗎”
兩人相互對視一眼,陳益略微遲疑,剛要開口。
“行了,不用說了。”
老大爺擺手。
“讓他們失蹤的人,抓到了嗎”
陳益點頭:“抓到了。”
老大爺:“會是什麼下場啊”
陳益:“死刑。”
老大爺渾濁的雙眼仿佛失去最後的神采,秋涼的風吹來,讓他的身軀恍惚間有些搖擺。
“是你……查的案子”老大爺詢問。
陳益:“是。”
“好樣的。”
老大爺轉身,在兩人的注視下,緩步向遠處走去,隻有最後四個字在風的吹動下,回蕩在空中。
“後生可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