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無解是吧。”李條癱坐在圈椅上,多少有些絕望,這麼多年經曆的一切,哪怕是在黃巾的時代他所得到的都是做正確的事情,會得到正向的反饋,結果現在,做不了正確的事情啊。
“他們不至於動手,但他們在戰爭的時候稍微晚一點,慢一點,友軍有難我不動如山,就可以解決很多的問題。”趙雲雙眼看著空處,仿若已經看到了未來可能發生的事情。
不到萬不得已,不需要將隊友弄死,隻需要隊友的功勳少一些,讓自己能占據更好的位置就行了,當然隊友死了,那隻能說命該如此。
李條其實已經完全理解了恒河現在的真實情況,其實就是分配問題,而沒有人能解決這個分配問題,所以那些人準備進行暴力分配,用自己的手段來解決這個誰也解決不了的問題。
至於說緣由,其實很簡單,我想要更好的地方,而能和我爭這片地方的人我也心裡有數,那麼矛盾不就自然而然的顯現了出來。
哪怕以前是生死兄弟,可人心隻要開始了第一步的試探,那就必然會滑落,三傻這一世為什麼沒鬨崩,不就是因為他們對於兄弟情義的第一步試探還沒開始,就繼續延續了下去。
可恒河那邊的情況,麵對這潑天的富貴,能保證所有人不去試探嗎?不能保證。
在大家都沒有試探的時候,這件事還能這麼得過且過下去,但是當某一個人進行了試探,打了第一槍之後,後續就止不住了。
當連鎖反應開始,幾乎所有人都逃不過,而人心開始滑落就必然會進入第二輪的黑暗森林——我出征的時候,我的隊友還會像之前那樣在我危險的時候玩命守護我的後路嗎?還會在我危險的時候拚死來救我嗎?
這是一個死循環,當第一個人在腦子裡麵生出來,我隻要慢一步,後續獲得的利益極有可能增大的時候,那麼其他人都會被波及。
沒錯,軍令是叫我火速救援,我也確實是火速救援了,但是因為路上的一些問題,我稍微慢了一點,對方戰死了,或者損失慘重了,關我屁事,你就說我是不是火速救援了。
你說我以前是一個時辰三十公裡的行軍速度,這次為什麼是二十公裡,因為這次前線局勢混亂,我需要防備可能滲透過來的敵人,以及可能存在的伏擊,還要考慮對方圍點打援,這都是理由,這些理由夠嗎?不夠我再給你找點,伱就說我救沒救吧!
你總不能要求我每次救援都能按時抵達吧,上次關將軍親率大軍去救援周瑜都沒徹底救上,你這麼要求我,你是什麼畜生!
李條和趙雲都是沙場宿將,尤其是李條,那參戰數據比趙雲還誇張,打過的帝國戰爭都能在世界各國將校之中排到前列,故而有些事情不去思考也就罷了,可隻要被點出來略微一思考,其實什麼都明白了。
“他們這樣不虧心嗎?”李條的胳膊上冒出黑色的煙氣,心神的震怒使得內氣噴薄而出,但雙眼的疲累足以說明很多的問題。
“你想讓你的孩子過得好不?”趙雲疲累的看著李條說道,“大家都一樣,那些和你同行的弟兄,最初的想法其實也是如此。”
朝陽區、黃浦區當然比木裡縣好了,哪怕是同樣的職級,本質上也分個三六九等,就跟大家雖說都叫列侯,但有的食邑三百戶,有的食邑萬戶,有的有封地,有立法權,有軍隊,大家一樣嗎?
一樣,名義上是一樣的,但有的選的話,誰不想當後者。
恒河的中上層將校也是這個想法,既然要分,我能不能分到最好的?
哪怕不是最好的,起碼也不要是最壞的。
“可他們的行為是用底下的兄弟拿命來拚啊。”李條無比震怒的看著趙雲,“那些人不是人嗎?那些人不應該有未來嗎?那些人就該為了他們的野心所犧牲嗎?趙將軍,我曾經也是那些人啊!”
趙雲默然無語,犧牲最大的絕對不會是什麼中層將校,而是下麵的弟兄,那些懷揣著一腔熱血,哪怕是有一些野心,想要來恒河混一個二三級爵位,好回中原領個一兩百畝地的普通士卒。
那些人才是在中上層將校當前思維下犧牲最多的,要知道漢室不斷的進行士卒輪換,除了避免厭戰情緒,其實也有給國內釋放戰爭紅利的意思,誠然這種做法很危險,很容易出現死傷,但漢室在恒河整體是占據優勢的,每一次勝利都能帶來大量的低級爵位。
這些爵位對於中上層而言,不怎麼能看的上,但對於普通士卒而言,一兩百畝的良田,一套官方建設的宅院,已經足夠他們改變命運了。
實際上對於大多數的普通人而言,哪怕是在後世1世紀,一兩百畝的良田,加上一套五六百平帶園子的宅院,隻要不是太偏僻,其實都算是改變命運了,機械化種田,有個一兩百畝的良田也足夠全家老小吃喝拉撒。
理論上站在國家層麵,不進行頻繁的輪換實際上更有利於國家的統治,因為一二級爵位好得,但三四五級爵位難度就比較大了,尤其是五級爵位是一個大坎兒。
再加上升五級爵位所需要的功勳是遠大於五個一級爵位的功勳,可真要說實際的賞賜,五個一級爵位加起來的賞賜和五級爵位是一樣的,最起碼在低級爵位裡麵,一級爵位的邊際效益其實是最大的,因為隻需要一個斬獲就可以了,越往後,條件越困難。
以漢室當前在恒河的優勢局麵,輪換來的士卒,隻要沒死,回去之後都有一二三級的爵位,戰死的士卒,以關羽的厚待士卒的習慣,以及劉備對於這種事情睜隻眼閉隻眼的態度,隻要不是真的在戰場上出現了重大問題,基本都會給簽發一個由後人繼承的低級爵位。
可以說,所有來恒河參戰的士卒,隻要不是腦子有問題故意坑害隊友,出賣國家利益,基本都能混一個低級爵位回去,雖說十級以下的低級爵位最多三代就清零了,但不管怎麼說,上百畝的田地,一座幾百平帶園子的宅院不香嗎?
這玩意兒從某種程度上算是漢室正兒八經給百姓發的戰爭紅利,相比於其他那些生活物資上的補貼,這玩意兒才是真正改變命運的東西,甚至真要說的話,這玩意兒的門檻其實很低很低,基本隻要來了,熬完這一段時間,到節點之後,就能在下一次輪換的時候帶著賞賜回國。
以漢室陸軍的勝率,這玩意兒的安全係數其實並不低。
孫乾的建築隊,除了修路,還有很大一部分的任務就是給這些回國的士卒修建住宅。
不過就算如此優渥的條件,實際上願意主動去參戰的士卒也不多,漢室本土的條件相比於二十年前確實好的太多,導致很多人並不想放棄這種安逸,去拚搏更美好的未來。
對此,陳曦也很少在這一方麵發表感言。
反倒是李條每次回泰山都會積極的號召本地人去參戰,因為他是親身經曆者,很清楚在戰場換個低級爵位的難度,以及這個超低難度的低級爵位所能帶來的好處有多少。
哪怕是站在李條這個列侯階層,也覺得這種簽發低級爵位,實發良田和宅院的方式實際上就是國家在給發福利。
這也促使李條更為積極的擁護元鳳朝,且進一步的接受當前局勢,更重要的是也使得李條對於年輕人上戰場的抵觸心進一步降低——他們不僅僅是在為國奮戰,也是在為自己的未來所奮鬥,國家的利益和他們的利益結合在了一起,就算是戰死沙場,也能說一句為國為己!
可現在這算什麼?
為國為己嗎?
不是,現在這種局勢下的戰爭,既稱不是上為國,也稱不上是為己,隻不過是一腔熱血為那些人的貪欲所裹挾,讓年輕的熱血白流罷了。
將軍難免陣上亡是沒錯,可為了這種東西而死,不值,完全不值!
“趙將軍,我可以接受年輕的士卒前赴後繼的為了這個國家,拋頭顱灑熱血,為了這個國家的未來燃儘一切,但我無法接受,那些家夥為了一己之貪,將那些士卒就這麼消耗掉,他們之間的博弈結果,為什麼要讓普通的士卒承擔?”李條就像是想通了什麼一般,墨綠色的內氣從手臂不斷地延伸,一直延伸到半身,直到靠近心臟的位置,停止了下來。
趙雲看著李條,那種信念甚至讓趙雲感受到些許的刺眼,當年的他也是如此,為了一個信念用腳丈量了漢室大半的良田,真當趙大司農的職位是撿來的,整個漢室說種田,比趙雲好的屈指可數,那是真正一個地方一個地方實地考證過的。
在這一方麵能超過趙雲的隻有曲奇,但曲奇所使用的方法本質上和趙雲也是一樣的,隻是曲奇更狠,算上曾經踏遍北方,到後麵有武安國保護之後,他真正將大漢十三州踏遍了。
“你想怎麼辦?”趙雲看著李條詢問道。
“我會將我知道的東西告訴恒河的士卒。”李條平靜的說道,“我做不了太多,但起碼就算是赴死,也讓士卒知道自己是在乾什麼!”
“這樣會軍心動蕩的。”趙雲平靜的說道。
“趙將軍在乎嗎?”李條嗤笑著看著趙雲詢問道。
趙雲無言以對,對啊,他在乎嗎,本身已經軍心動蕩了,當那些中高層走到這一步,趙雲抽身而退的時候,他就已經清楚後續必然軍心動蕩,然而他卻什麼都沒做,就這麼離開了,既然如此,還用說嗎?
“會鬨大的。”趙雲隔了一會兒說道。
“又能如何?列侯隻要沒有叛國,撐死奪爵而已。”李條很是灑脫的說道,能咋,能殺了他?事情既然做了,那我還不能說了?撐死不過奪爵而已,有什麼怕的。
“跟我去政務廳,看看那位有沒有什麼好的辦法吧,我的臉算是丟完了。”趙雲多少帶著幾分歎息,但麵上卻比之前坦然了很多。
之前的事情,趙雲豈能不知道對錯,問題是有些事情不能以對錯區分,趙雲所能做的事情其實也不多,有些東西,他可以不要,但他沒辦法讓他的弟兄們不要。
就像趙雲對李條說的那句“他們不是你,你已經是列侯之尊了,也就在我麵前,換個地方,彆人見你都是要道一聲君侯”一樣,他和李條可以不要,因為他們已經是列侯了,已經是這個國家前兩百的強者,而且列侯是世襲的,他們的子孫後代已經與國同休,旱澇保豐收了。
在這個時候,趙雲和李條說一句我們不要了,你們也不要吧,這是什麼話?這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
趙雲能不懂嗎?李條能不懂嗎?
都懂,正因為都懂才知道不能說這話,說了,那就不是弟兄了。
“好。”李條點了點頭,起身準備離開。
“你等一下,我去取個東西,不知道這個東西能不能頂住天雷。”趙雲按著自己的太陽穴很是頭疼的說道。
如果是彆的東西趙雲也就讓夫人幫忙拿來了,但這東西趙雲隻能自己去書房拿,所以將李條在那裡晾了一會兒。
李條眼見趙雲拿了一個有些發黃的紙袋過來有些奇怪的看了兩眼,也沒問,但趙雲還是開口解釋道,“這個是北街的地契。”
“泰山北街?”李條想了想詢問道。
“你也知道?”趙雲大吃一驚。
“我眼睜睜的看著那地方從上萬文,漲到上百萬,最後隻能放棄了,現在都買不起。”李條震怒的對著趙雲回答道。
這個月看起來是真的廢了,歎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