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於親眼看著發生了什麼的朱和法正,對於郭淮而言,自己差不多就是前腳對於局勢產生了懷疑,認為自己有必要去處理這些問題,後腳他還沒搞明白的東西,就已經被朱等人使用亂七八糟的方法給解決了。
“看吧,我就知道,我們都能猜測出來的東西,那些家夥也肯定能猜測出來。”袁欣很是平淡的說道。
“所以我們幫忙的意義何在”王朗看著已經開始和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出來的西涼鐵騎們攪合在一起的胡浩眉頭皺成了一團。
“給個麵子叫做我們幫忙,不給麵子的話,你覺得這叫什麼”袁欣很是平淡的說道,看到漢室主力在挨打,你不幫忙就算你知道漢室肯定能贏,就袖手旁觀你算老幾啊!
王朗從袁欣的眼神之中看到了鄙視的情緒,略微思考了一下之後,也明白自己在非洲待久了,有些耿直,忘記了什麼叫做人情世故。
“走吧,和朱將軍他們彙合在一起。”袁欣對著王朗抬手招呼道,“爆不出來土地就爆不出來吧,抓點農奴也能解決問題。”
“農奴”因為牛頭人的組織結構崩塌,郭淮本部列陣對敵的效率也迅速提高了一節,並且也不再像之前那樣需要郭淮親自指揮,所以他也就能停下手頭的工作,和這些中亞世家之中的黑惡分子好好交流一下情報。
結果相關的情報還沒有交流,郭淮就從這群人嘴裡麵聽到了一個本不應該出現的詞彙。
從元鳳年開始,漢室就開始根絕奴隸製度,不允許私售奴隸,本土居民被賣身為奴,漢室會詳細了解前後因果之後,按照不同情況進行不同程度的贖買釋放,大體上講,考慮到本土人力資源的高效運營,以及同文同種帶來的向心力,陳曦已經在努力的消除奴隸製度。
各大世家雖說到現在也還有一些家生子,私仆之類的東西,但從社會關係和法律上講的話,其實已經不屬於奴隸這個階級了。
當然對於消除奴隸製度這一點,各大世家其實並沒有太深的感觸,尤其是最頂級的那些從春秋戰國年間貴族轉化來的列侯世家,他們用的最親近的那一批仆人,其實根本就不是什麼奴隸,真要說的話,那些人更多相當於以家族為整體進行依附的家臣。
那些人的一切幾乎都和這個家族綁定了起來,就算陳曦進行了切割,本質上也沒有多少的區彆。
早些年,還有諸侯王存在的時候,什麼王國大夫啊,王國郎中啊,王國謁者啊,甚至再往前的時候甚至存在王國宗正,王國少府,王國大農等等官職,這些人在法理上並不是對國家負責,而是對於自身侍奉的諸侯王負責,他們的君是諸侯王,而不是皇帝。
不過諸侯王這個過於離譜的體係在後期基本被消滅的七七八八,因為不和天子動手的諸侯王,那算什麼諸侯王….
頂格諸侯王的配置不就是天子有什麼,我就得有什麼,不去問鼎之輕重,那算什麼頂配而菜一些的諸侯王,那就是天子有什麼,我降格擁有什麼,否則對不起咱的身份,好歹諸侯王的顏麵不能丟,對吧。
所以後麵諸侯王這個層級就逐漸退出了曆史潮流,而列侯則逐漸成為了主流,而在漢代,列侯作為君的身份,尚未被徹底抹除。
雖說從漢武帝開始就不斷地打壓列侯的職權,逐步的消除了列侯在自家侯國所具有的自行設置官吏,調整稅收等權力,安排侯國相管理侯國,而侯國相對列侯並不稱臣,致使列侯的臣屬隻剩下家臣。
西漢年間的列侯有五大家臣,也就是家丞、庶子、行人、冼馬、門大夫,其中家丞管生老病死之類的大事,所有對外的重大安排都是由家丞處置,庶子管列侯家庭諸事,行人管出使,冼馬則是開路的成員,門大夫簡單點講就是看門的。
等到東漢的時候,列侯的家臣被取消了行人、冼馬、門大夫,隻保留了家丞和庶子,但到漢末魏晉,又增加了家令、傅、謁者、文學等等玩意兒,總體而言列侯的職權在不斷地消退,可又沒有徹底完蛋。
換句話說就是,列侯之家依舊保持著較為完整的家臣體係,哪怕一些曾經置辦準備的家臣因為國家法令的調整而在名義上消失,隻要列侯自身腦子沒病,不至於混到徹底沒錢的程度,這些先天性依附自身的臣屬,就會一直這麼按照慣性延續下去,直到徹底南北朝時期徹底消亡。
可誰讓曆史在元鳳年打了一個轉兒,列侯世家隻要選擇對外開拓,又擁有了實際的權力,甚至連官吏設置、地方法律的調整、稅收等權力都逐一獲取,這麼一來,以前已經快要撲街的家臣體係,又迅速壯大起來了。
沒辦法,老祖宗的智慧在彆的地方未必好用,但在這裡是真的好用,將曾經老祖宗開拓的那套體係從曆史長河裡麵撈出來,找個適合的地方漂洗兩下,加入一些新的玩意兒,那就是非常不錯的開拓車架。
奴隸誰還使用這種低劣的管理製度貼心的家臣體係可以解決大多數的問題,更何況,有些東西你就算是嘴上消除了,實際上也沒有消除,甚至從法理上講,都未分屬在奴隸這一行列。
說句過分的話,陳曦的貼身侍女陳芸,雖說按照陳曦下發的法律是具備完整的人權,擁有獨立的人格,但本質上陳芸是絕對不可能脫離陳家獨立存在的,是必須要依附於陳曦而存在的。
相比於純粹剝削性質的奴隸製度,發展到漢末,各大世家早就完成了轉化,靠著道德仁義以及各種社會規則束縛起來家臣,可比奴隸更讓人安心,也更值得信任。
畢竟這世間用苛刻手段束縛的奴隸,在找到機會斬斷這種束縛之後,給予奴隸主致命一擊可從來不需要理由。….
反倒是用仁義禮智信等普世道德,以利益關係等社會規則束縛起來的家臣,哪怕在主家出現問題的時候,也不乏用性命回報主家,誓死保護主家的臣子,遠點的如趙氏孤兒,近點的看老王家,哪次滅門不是家臣們用自己的命將小公子送出死地。
但凡公孫杵臼和程嬰有一個是被苛刻手段束縛的奴隸,在趙氏完蛋的時候,趙武這個嬰兒都鐵定完蛋,趙武能活下來,不就是這倆人用自己的命,自己家人的命給趙武硬生生鋪出來了一條活路,才有了後麵的趙氏。
故而當時陳曦逐步根絕奴隸製的時候,頂級世家其實沒有什麼反應,反正奴隸製被根絕了對於他們也沒有什麼影響。
準確的說,從春秋戰國熬過來之後,這些頂級世家就意識到奴隸製度其實不靠譜,轉而開始使用其他的方式來加強自身的控製力。這也是兩漢期間經學解釋權的重要性,因為這玩意兒直接涉及到普世道德的定義,誰掌握了這種定義,誰就能用社會的規則來統治人心。
相比於用武力來鎮壓百姓,驅使百姓,用百姓也能接受的道德邏輯來規勸百姓,來借用民力,明顯是後者更省力省心。
隻是曾經的世家哪怕擁有了這種普世道德的解釋權力,也缺少了如何解釋自家為何如此的自洽邏輯,導致魏晉時期隻能走極端,朝著烈火烹油的路數走到儘頭,最後徹底完蛋。
這年頭因為陳曦的存在,各大世家還沒到走極端的程度,開拓路線雖說難走,但這條路起碼持身以正,能對著麾下萬民道一句,我們能坐在這個位置,你們能翻身成為軍功貴族,大家都是一刀一槍拚出來的。
要法理有法理,要道德有道德,要拳頭也有拳頭,完完全全可以道一句此乃正統,這可比什麼天授之類的靠譜多了。
畢竟這世間能實打實給萬民道出來,且讓萬民無話可說的道理,才是真正的法理,以前的世家不管再怎麼努力的用自家的經學解釋權,去解釋普世道德,去約束萬民,總歸是存在漏洞的。
哪怕因為這種普世道德的解釋權,使得漢世家在各自地盤上名氣都挺不錯的原因,可這不夠,甚至真要說的話,差得遠,隻能說對比那些新興的暴發戶有著一定的優勢。
當然,這也是老牌的那些列侯世家,多是看不起新興暴發戶的一些原因――大家玩的規則都不一樣,老牌列侯世家早就不玩這些粗暴控製百姓的手段,而是用仁義禮智信作為引線,進行社會層麵的影響控製。
毫無疑問的講,現在站在這裡代表陳郡袁氏的袁欣,代表三王的王朗,代表太原郭氏的郭淮,都是獲取了社會道德和社會運營規則解釋權的老牌家族,哪怕層級存在一些差彆,但不至於大到有人搞下三濫的程度。….
“是啊,農奴,你沒發現這些家夥是非常不錯的農奴嗎”王朗很是振奮的開口說道,他早已跟上了袁欣的腳步,也認為這些牛頭人是非常不錯的農奴,更重要的是能規避掉陳曦消除奴隸製這條法律所帶給他們的風險――牛頭人不是人,不適用於人類的法律製度。
“哦,你們想的還挺長遠的,隻是你們能控製住嗎”郭淮聞言也才意識到這群人說的農奴其實是牛頭人,也瞬間領悟了這群人規避風險的想法,畢竟不是老牌世家不想高速成長,而是為了更大的利益需要做出一些犧牲,麵對陳曦的時候,體麵這種東西還是很重要的。
可如果能兩手都要抓,且兩手都要硬的話,老牌世家也是知道該怎麼選擇的,都是成年人了,不傻好吧。
“這世間不存在落到我們手上的東西不能控製。”王朗很是認真的說道,“甚至不要說是我們了,我就不信你沒在牛頭人那邊檢測到你們家族的血脈傳承鎖之類的東西。”
郭淮聞言沉默了一會兒,確實,檢測到了,和這些知根知底的家夥在一不好,太容易認知到自己的邪惡了。
“我們從來都不是善類。”袁欣冷笑著說道,“我們的善隻是有必要的善,而不是無止儘的善。”
郭淮聞言也沒多說什麼,繼續指揮大軍去驅逐那些因為指揮係崩塌之後陷入混亂的牛頭人。
“看來是沒什麼問題了,我們應該贏了。”法正看著已經整體陷入混亂的牛頭人,心情沉穩了很多,反倒是朱依舊在思考。
“朱將軍”法正看著朱有些奇怪的詢問道。
“我在思考一件事。”朱眉頭緊蹙,使用特殊的打擊方式將牛頭人的指揮係摧毀之後,朱就意識到法正的判斷是正確的,可這種正確讓朱不得不思考這件事背後的可能。
“牛頭人大統領既然是依靠這種特殊通訊方式進行指揮的,那麼會不會在後續援軍之中也存在這種通訊方式進行溝通也就是說還未降臨的援軍之中是否也存在這種可能”法正直接將朱的疑惑說了出來,比指揮他不如朱,但比腦子,他可太強了。
“對對對,就是這個。”朱聽完法正的話,瞬間就意識到問題到底出在哪個環節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有什麼,而且我們知道了問題所在,還不好對付了直接打指揮線,這可是古往今來最正確的操作了吧。”法正神色極為平淡的開口說道。
毫無問題,哪怕是二十一世紀的戰爭,直接打指揮線也是最經典的操作,相比於大麵積殺傷,直接乾碎指揮線,獲取到的勝利也更為漂亮。
“這麼想的話,也不算錯誤。”朱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說道,“問題在於規模到底會有多大”
“您的意思是”法正幾乎在瞬間就明白了朱的擔憂,而且麵色也有些泛白,還有這樣的戰術
徹底寄了,在國外是真的吃不習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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