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曦雖說對於荀爽的死亡有些可惜,對於陳尚的選擇也多有哀傷,對於司馬僬的死亡多少也報點最後還是走到這一步的無奈,但這三個人的死亡,最起碼能說一句,罪有應得。
也許荀爽和陳尚可以說是並未插手,最多是了解,甚至陳尚都可以說是圈外人,但有些事情好處吃了就是吃了,不能說是拿到了好處,自己沒臟手,就沒錯。
有些事情是需要交代的,而且需要一個分量足夠大的對象來交代才行,沒有這個級彆,陳曦就算是沒有心灰意冷的問題,看他們隨便死也不會有什麼動容。
兩千石這個級彆的官僚確實是挺高,但在陳家這種,老家主死了,來了三萬多讀書人送葬,乘車而來的有上千的家族眼裡,並不是多麼的心疼,憑良心說,就當時那識字率,這三萬人的關係網,足夠將所有官僚一網打儘了。
所謂的鼎盛豪門,就是這種怪物,哪怕每一次發動都需要消費人情,耗費底蘊,但這樣的力量,展現一次,就足夠讓人冷靜冷靜了。
然而袁家的情況不同,袁胤給陳曦說的那句話,陳曦很清楚,是真的,袁家想要救魯肅的可能性很大,他們家也沒有和魯肅結善緣的想法,他們家已經吃撐了,正在研究怎麼消化。
故而相比於研究如何拉魯肅搞政策,還不如現實一些,研究一下東歐開拓計劃,最起碼這個計劃裡麵的利益不會比陳曦下發的政策差絲毫,而且就那麼明晃晃的擺在袁家麵前。
這也是這幾年,袁家完全不搞事,能讓則讓的原因,甚至他們都儘可能的龜縮起來,不想在各大世家麵前冒頭,可以說要不是陳曦不想要什麼世家扛旗人的稱號,外加實在沒有第二個世家能撐得起這杆大旗,袁家早溜了。
故而陳曦也能理解袁家一直在尋找機會甩掉這玩意兒的想法,可這不代表,陳曦能接受在這個時候,袁家這麼乾。
袁家有三個爵位是非常特殊的,這三個爵位分彆是袁術的宣城侯,袁譚的鄴侯,以及袁家世襲的安國亭侯。
所謂的列侯世家,分為兩種,一種就是嫡脈世襲列侯,這是比較正常的列侯世家這種列侯世家,隻要嫡脈絕嗣一兩次就會被除國。j。
另一種則是如南陽鄧氏那種,家裡有七八個列侯,那麼隻要不出現寇氏那種絕嗣到隻剩下一個人的情況,絕嗣的那一房大可將爵位給自己兄弟的孩子,當然這個孩子會被過繼到這一房。
袁家就屬於後者,安國亭侯這個世襲爵位,在袁逢死後,就由袁基繼承,袁基死後,沒有兒子就應該由袁術繼承,但是袁家出了點小問題,袁術和袁紹都靠特殊的手法獲取了爵位,並且獲得了國家的承認且爵位都高於亭侯。
袁紹因為早年受到袁基的照顧,於是將長子袁譚過繼給了絕嗣的袁基,理論上袁譚作為袁基一脈的繼子,應該繼承安國亭侯的爵位,然而架不住這一世袁家的特殊屬性一一過繼之後產生變態效果。
袁譚憑能力坐穩的仲國公位置,導致安國亭侯爵位直接沒繼承人了,有繼承權的都有爵位,這爵位總不能丟了吧,丟了那不就虧死了,於是袁譚將爵位還給袁家族老然後由族老之中最年長的袁達先行頂著,這樣就不存在給小輩,鬨出不公的問題。j。
故而阮共所謂的安國亭侯,就是已經鮐背之年的袁達。
這算什麼?大家都在死大佬,我們袁家也跟著死一個?
屁啊!這是逮住機會在清賬啊。
袁家在這件事上是鐵定的局外人,不光是陳曦知道,各大世家也都知道,老袁家現在搞東歐開拓,也才將將翻過烏拉爾山,有個屁的時間和精力來搞這些。
搞贏了好處確實挺多,問題是袁家還有多餘的人手和資源繼續吃這些好處嗎?搞砸了,本身就已經是一群人眼中釘,隻是實力夠強,沒人敢搞事,還得罪一個大佬,那不是腦子有坑嗎?
一想到袁家在清賬,陳曦臉色都不對了,之前掃過阮共的寒光,那純粹是氣頭上的陳曦散發的實質性的精神。
最近漢室這邊的情況使得陳曦頗有些諸事不利的惱怒,哪怕魯肅那邊有理由,陳曦也氣的夠嗆,結果這個時候袁家還添亂!
陳曦出了宮門,直接上了阮共準備的車架上,一路疾馳,奔向長安這邊袁家的養老駐地,比之、之前陳尚說是自己病危的時候,都著急一些,畢竟陳尚死得時候,陳曦明白原因,袁達死在這個時間點,甭管啥原因,都能給造出一堆的理由。
阮共親自駕車停在袁家門外,而這個時候袁家在長安的駐地隻是稍顯冷清,並沒有發喪,陳曦不由得眯眼。
“陳侯,是真的,沒有開玩笑。”阮共低頭解釋道,他作為上一個時代的官僚和袁家不清不楚,這不是必然情況?而且長安這個情況,阮共也清楚袁達現在死,會引起多少的動蕩。
也正因此,在袁家人送了密信過來告知阮共此事之後,阮共稍加思索就去通知陳曦,這事太大了!
陳曦眯著眼睛,左右看了看,發現這條街上居然沒多少人。
雖說袁家在長安最大的宅院被拿去搞華陽冶煉司之後,袁家就蔫了吧唧的搬了一個僻靜的地方說是給袁家三老養老,戲稱是養老族地,但袁家畢竟是袁家,門楣在那裡放著,隻要思召城尚在,袁家鼎盛豪門的門楣就不會垮塌。
再加上五世三公的積累和底蘊,哪怕搬了一個僻靜清幽的地方,也不可能出現這種門可羅雀的情況。
“真去世了?”陳曦看著阮共詢問道。
“是真的,而且來送消息的人是和袁家族老一輩的老管家。”阮共很是謹慎的說道,要不是來人身份可以確定,而且現在形勢如此緊迫,阮共絕對不會直接將陳曦帶來,畢竟這可是冒著巨量的風險。
陳曦歎了口氣,他得自認倒黴了。
陳曦還沒敲門,在門內守著的袁隨,直接讓護衛將大門拉開了半片,然後將陳曦拽了進去,阮共也緊跟著進去,之後大門直接關閉。
說實話,這已經是非常失禮的行為了,但已經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陳曦,也沒有說什麼,袁家現在越謹慎,越說明態度。
“陳侯,抱歉,我大兄近幾年身體一直不好,過了九十歲之後,更是多有疾病,這次真的是意外。”袁隨第一時間給陳曦道歉,完全沒在乎自己的身份,以及耄耋之年的壽歲,甚至有些低三下四。
袁達去世了,沒什麼陰謀論,就是純粹的天壽到了,昨日一陣風寒,有點冷,早早上床,晚上醒來食欲大開,要了頓夜宵,美美的吃了一頓,早上就沒醒來了。
袁家三老難道沒大局觀,難道不知道這個時候不引人注意最為重要?可壽命到了)袁達隻是普通的內氣凝煉,九十歲的高壽哪怕在二十一世紀去世,都能說一句喜喪。
更何況在三國年間,到了這個年紀,就沒有病死這一說,就是壽命到了,身體機能快停止了,至於延壽針,那玩意的原理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九十歲的人就算是打了也從隨時有可能喜喪,變成有可能隨時喜喪,沒什麼太大的差彆。
“不用道歉,這種事情,隻能說我最近運氣不好。”陳曦無可奈何的說道他現在多少對於“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話有了自己的些許的理解。
從去年開始發生的那些事情,雖說有背後的因果,但集中到現在集體爆發,說實話,多少確實是有些運氣不好的原因,
“我們已經對於這邊進行了封鎖,在發現之後,第一時間讓衛尉通知您過來。”袁隨很是誠懇的開口說道,“消息並未傳遞出去,而且我們也不準備發喪,再拖一拖等事情過去之後,再另行發喪。”
陳曦點了點頭,也知道這是最好的處理方案,隻是這樣的話,陳曦隱隱皺眉。
“大兄一直以家業為重,想來在九泉之下,也會認同我們現在的行為。”急急忙忙趕來的袁陶,也緊跟著開口解釋。
“袁家的情況最需要穩定,家兄在時也是如此交代我們的,而這個時候爆出家兄去世,無論如何都會將即將清澈的水攪渾,有些時候不是我們想要做什麼,而是我們的位置某些行為必然會被他人所闡釋,這個時候什麼都不做,維持穩定才是正道。”袁隨緊跟著開口解釋,“這邊我們用的人都可以信得過,消息不會傳出去。”
陳曦想了想,又看了看袁家二老的神色,結合當前的局勢,也明白這不是發喪的好時機。
“既然能封鎖住,其實不通知我們才是正確選擇吧。”陳曦說話的時候,很是自然地看向阮共。
袁家的底蘊確實是很強,但現在這個形勢,在好幾個世家死了大佬,一大群世家死了兩千石官僚的前提下,讓阮共來通知陳曦,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阮共已經是衛尉了,沒必要冒這個風險。
畢竟袁家親自下場謝罪,按照遊戲規則,足夠很多人不用被自殺了,而阮共接了這活兒,以後一旦暴露出來,奈何不了袁家和陳曦,還收拾不了你阮共了?
“為了做最壞的打算,以防萬一。刀袁隨急切的說道,”“就算我們對自家人有再多的信心,也不敢保證其他家族在之後相當長的時間都不知道這個消息。”
陳曦聞言點了點頭,表示理解,按著不發,不和他通氣,等這件事過去,確實有可能做到,可萬一呢,萬一其他家族知道了,捅出來了呢,尤其是秘而不宣這種行為那能解釋的可就太多了。
是不是被自殺不重要,重要的是在當前局勢有被自殺的價值,這很重要,故而一旦在獨自做出決定之後,被其他人捅出來,那局勢可就很有可能崩盤。
因為到那個時候,以漢室的普世道德和官場規則來說,出格的就是陳曦了,畢竟漢代的普世道德和官場規則講究人死罪消,死了一個大佬,後續的人就可以不再繼續追究。
所以漢代不少的高官在出事之後,就會自殺謝罪,這樣就不會禍及宗族、後人,也能有一個體麵,陳曦雖說不提倡,但也很難破壞這種從春秋時代遺留下來的道德慣性。
“陳侯,你也知道,現在的局勢,最求穩的其實就是我們袁家,我們一點動蕩都不想有,不想被波及,也不想被拖下水,一直維持現狀,對我們最好。”袁隨眼見陳曦神色,開口解釋道。
“這點我明白,現在的局勢對於袁家雖說不算好,但也不算壞,而這種不算壞的情況,可以靠實力破解,你們最擔心的反倒是局勢的混亂。”陳曦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對,事實就是如此,我們袁氏目前反倒是漢室所有家族之中最不激進,最保守的勢力。我們隻想緩過勁兒。”袁陶很是誠懇的說道,誠然局勢對於袁家並不好,但隻要不變壞,他們遲早就能熬過去,這是身為一個強者的自信。
反倒是局勢失控,陷入泥潭,是目前袁家最不想麵對的事情,一旦陷入那樣的麻煩之中,基本啥都乾不了。
身為世家,從這個巨坑之中跳出來,袁家上下都清楚,各大世家做事未必能做成但敗事一個勝過一個。
“我明白,荀家那邊散了之後,我會快刀斬亂麻,儘快解決,你們這邊也約束一下各大世家,相互掩飾一下,之後再發喪。”陳曦想了想,也覺得這局勢是不能拖了,果斷做出了決斷,隻是相比於第三個問題,還得拖一些時間。
“也好。”袁隨和袁陶對視了一眼,不再猶豫,這樣的結果已經是當前最好的結果了,至於其他他們已經不怎麼奢望了。